何川笑道，“我这人惜命，没把握也不会动手。就算有个万一，我招你出来也是死，不招你出来也是死，不必多拖人下水，你只管放一百个心。”

苏远芳冷笑道，“你若被抓住，招出谁来也就罢了，一旦窃盗得手，当即远走高飞。日后宫中发现失窃，少的是我们的东西，他们找不到罪魁祸首，遭殃的却又是谁？”

何川耸了耸肩，道，“那皇帝就算再恨你们，但无凭无据，总不见得把剩下那些人都给宰了，最多是在眼下的禁令上再多加几条禁令，我看也没什么区别。”

苏远芳更不多说，拔步就走，却听身后咯吱踩雪声响，何川又追了上来，道，“你怕我连累你那些族人。但你们如今这样委曲求全，战战兢兢地活着，难道好得很么？

苏远芳冷冷道，“总好过血气之勇，枉送性命。”

何川看着他摇头道，“我以为遇到吕永敏那个没脑子的已经够可以了，想不到这里还有一个。你倒肯做一辈子缩头乌龟，但人家是刀，你们是肉，只要被那皇帝拿捏在手心里，还不是他想什么时候收拾，想怎么收拾都行。”

苏远芳也不言语，只是径直前行。

何川嘴里不停，又道，“你是不是打量着前些日子出了赦令，就妄想会对你们慢慢宽限？你倒想想，他大病初愈，想的是大赦天下，哪天龙颜一怒，说不定就要杀人全家。你以为他让你们回北面是好心么？那地方除了死人就是荒草，连完好的房屋都没一间。你们过去对着骨头哭完了，一样要乖乖回来。但要是你们先出了关，再找到财宝，到时候又有人又有钱，还有什么不好商量。我瞧你从前也不像那么傻的，也不知道是在这里呆久了变傻的呢，还是被吕永敬忽悠傻了……”

苏远芳因着路滑，不能快走甩开何川，只能被他一句句话落进耳里，待听到永敬的名字时心思微分，脚下一个滑溜，险些摔倒。

何川早在留神他举动，这时也不伸手去扶，只等他站稳了，才顺着之前的话道，“那个二殿下哪，可是长袖善舞得很，眼下人人都以为他心系皇上，爱护兄弟。我瞧他对你大概也和对永敏差不多，他是不是跟你说，‘远芳，假以时日，我必能把父皇劝得回心转意，撤了这个法那个令，叫你们人人都能安居乐业，从此安安分分地做我大齐顺民’？”

苏远芳听他捏着嗓子，学着永敬温柔说话，又是不伦不类，又是可笑，忍不住道，“他说的纵然一时不能成真，也已尽力而为，好过你袖手旁观，说这些风凉话。”

何川叫屈道，“我怎么袖手旁观，又说风凉话了。我这办法明明是釜底抽薪，一劳永逸……”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歪头看了看苏远芳，道，“吕永敬对你很好么？怎么你一开口就是帮他说话？”

苏远芳不再说话，也不看他。

何川又道，“就算他眼下对你好，也不过是因为你还有点用处，你救了皇帝，可不正中了他的下怀。你要是告诉他要走，或是要去帮永敏，再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再说，他费尽心思，就是想要当皇帝，有朝一日南面登基，若是个好皇帝，也只会事事以大齐为先，要是个坏的，嘿嘿，嘿嘿……”

苏远芳听何川一路罗唣，冷嘲热讽，打定了主意不去理他，又走几步，忽听何川道，“那人是谁？是不是在等你？”苏远芳向前看去，见前面果然站着一人。只是天色昏暗，三人又都穿着斗篷雪帽，一时却认不出是哪个。

那人似也看到了他们，向前走了两步，像是要辨认来的是谁。何川眼尖，先咦了一声。苏远芳再看时，依稀见着那人修眉俊目，可不正是永敬。

何川适才还在说人家坏话，眼下一认出正主，忙把头一低，也不和苏远芳道别，悄没声儿的径自走了。

永敬也已认出苏远芳，当下踏着雪匆匆过来，叫道，“远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