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答应了的。</p>

结果却未能信守诺言……</p>

或许就是报应吧。</p>

他尚清晰记得另一次和从兮明对坐执子对弈，从兮明伸出纤长两指夹住墨色玉子，那肌肤竟被衬得比玉质更通透无暇，他将棋子举至唇边，长睫低垂，看着棋盘漫不经心轻笑道：“小傻子……这世上哪有为人父母者会不顾惜孩子？我是连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都不知晓……你呀……就知足吧。”</p>

他也记得刚上灵越峰的第一年，九月末生辰的时候，因见同一月只比他早几天生辰的若羽，在他生辰那天他父母和弟妹一同赶上灵越峰给他送了一堆吃食和衣物，心生艳羡，待到自己生辰的那日，他在灵越峰大门坐了整整一天，以为广陵府弟子会上来，结果一无所获悻悻而归。本一派心灰意冷，结果几日后，竟收到他父亲托恰路过广陵府办事儿的从兮明带回的寿礼。</p>

从兮明道：“你父亲近几日忙得焦头烂额……都未曾忘了你的生辰……真真是……”</p>

那时尚年幼的江成月兴奋了好些时日，十一月他母亲忌日之时……还曾跪在墓前一边烧纸钱一边带着欣慰和激动哽声道：“阿娘……你错了……你看，阿爹对我挺好的……”</p>

阿爹对我挺好的。</p>

从灵越峰到广陵府……甚至先前他和他阿娘隐居市集的街坊邻居都不停地对他说着：血浓于水……</p>

血浓于水……</p>

你是他的独生子啊……</p>

他怎么会不爱你？</p>

怎么会……不爱你？</p>

父子两对视了许久，江颐丞斜眼下睨，御剑高高凝在空中，衣衫下摆在风中猎猎作响，从下看上去，他身后是铅灰的天空，烈阳将他的发丝映照得几乎透明，他俯视的姿势如同翻手覆掌间便可倾覆天下的九天神祇，生杀大权在握，无悯无慈。他慢慢动了动嘴唇，只道出两个冷冰冰的字：“结阵。”</p>

“是！”一众江氏门生应声掐起手决，默默念叨咒语，灵剑应声而动，回了他们身边，蓄势待发，只待那手一挥下，便是另一轮攻击。</p>

整个广陵府弟子全上，对上江成月一人，根本不用摆这些阵仗设下这样一个陷阱。而这凶尸陷阱缘何一早便埋在此处只等发动？只可能是因为……</p>

他料想到了。</p>

江颐丞……料想到了。</p>

江成月捂着鲜血汩汩而出的胸前伤口，冷冷地勾了下嘴角：“父亲……您……又利用了我。”</p>

江颐丞未曾否认。</p>

灵越峰一场大火之后，残余势力基本被诛杀殆尽，唯有当时自己被调离之时所带的那群人……那二十几个在灵越峰修为算得拔尖的精锐修士，从兮明因为不放心他独行，而强塞给他的……</p>

当时他从灵越峰回广陵府之时便刻意避了他们。</p>

他想，他忽然知晓……肖平若羽他们是怎么还是突然赶过来的了。</p>

他的亲身父亲拿他作了饵，和他并无血缘然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同门却……即便他身负灭门仇家血统，仍不肯放弃他。</p>

先前广陵府修士劝慰他还道血缘亲疏孰轻孰重……现下他终于明白究竟孰轻孰重了。</p>

江成月费力地将手伸进胸前衣襟，从乾坤袋中掏出一物，灵力催动，那张银色符箓燃起一阵绿光消失了踪迹。</p>

顷刻间，身体一轻。</p>

“若羽……”他沉声唤道。</p>

若羽带着仅剩的两人苦苦支撑，根本来不及去看他，却也本能般地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奋力挥动一剑斩杀面前凶尸，才堪堪侧了侧脸，高唤道：“公子？”</p>

江成月道：“带他们走……护好他们！”</p>

若羽顿觉不对，忙问：“公子？刚刚那符……是……”</p>

江成月忽然一掌拍于地面，至纯至臻灵力如在水面投下的巨石荡起一阵涟漪朝外围扩散出去，广陵府修士惊叫着被掀翻，纷纷从空中跌落下来。</p>

若羽瞪大眼睛还不待反应过来，江成月长袖一挥，将他和剩下两名白泽君护卫给击退到了广陵府院墙大门之外，“啪”一声，大门应声紧闭。</p>

“公子！！”</p>

“江公子！！”</p>

三人趴在门上拼命拍打着，紧闭的门扉却纹丝不动。</p>

若羽惊叫道：“公子……别……不要用九窍聚灵术！不要！不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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