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淮山急忙将夜岚拉过来,揽在身后。
夜岚全程都懵了,看着齐登邈,又看了看她三哥的背影,捂着自己的脖子,低声问道:“他竟然真的肯放我?”
夜淮山苦笑道:“只要我们在崆峒山现过身……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啊?”夜岚越发一头雾水。
齐登邈这时却是幽幽开口道:“我无意伤二位。”
夜岚猛然瞪着他怒目而视,夜淮山低着头低低地笑了起来,许久抬起头看着他:“若是如此,且将我父兄和族人性命还来!我就相信你是真的无意……”
齐登邈又闭口不言了。
夜岚气得也质问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说是我们冤枉了你?”
“并非如此。”
夜淮山冷笑了一下,看着他,问道:“我一直很想替我父问你一句……为什么?我娄涿魔族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你?我父视你为左膀右臂……你究竟为什么要背叛他?!”
齐登邈埋着头,许久未言,最后才幽幽低声似呢喃般自语了一句:“我若说……情非得已……公子信么?”
夜淮山和夜岚闻言楞了楞,都好似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却又怎么也笑不出来,满脸悲戚,夜岚甚至重新掏出望月来,含着悲愤到了极致的泪看着他,咬牙切齿重复道:“情非得已?齐登邈!你倒是会把自己撇干净?我娄涿全族几乎被屠戮殆尽,只换来你这轻飘飘的四个字么?‘情非……得已’?”
齐登邈却一脸凝重道:“不……于娄涿,于裂阳君……‘恩将仇报,罪无可赦’这八个字,我是逃不掉的。”
“那你就去死!”夜岚持了双刀又要冲上去,却被夜淮山伸手拦住了:“三哥?”
夜淮山阴沉着脸,阻止了冲动的妹妹,看着齐登邈,冷冷说了两个字:“理由?”
齐登邈看着他。
夜淮山道:“我想听你‘情非得已’的理由。”
夜岚在他身后急道:“三哥……你不会真的信他妖言惑众吧?我知道你原来跟他感情好……不过你不要忘了他现在是我们的仇——”
好似被触了什么痛脚,夜淮山迅速回过头去瞪了他多嘴多舌的妹妹一眼,夜岚顷刻间噤声。
齐登邈刻意忽略了这一幕,叹了口气道:“理由……我现下不能说。但是欠娄涿欠裂阳君的……待到一切尘埃落定,我自会给两位一个交代。现下还不到我引颈就戮的时候……二位就当是先将这命岁借于我的吧。”
夜岚还要说什么被夜淮山拦住了,夜淮山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尘埃落定’?什么时候?”
齐登邈道:“等到真的尘埃落定的时候……公子就知晓了。”
夜淮山猛然蹙眉,问道:“你们……究竟准备做什么?”
他没有用“你”,而是用的“你们”,没具体说是谁,齐登邈却完完全全明白他指代的那一位。微微露出苦笑道:“我和那一位各有所求,他想要‘自由’,我想要‘希望’,又偏生恰好所谋都是同一件事,所以暂时同道。两个叛徒……谁也没法唾弃谁……不是么?他也好,便是裂阳君也罢……谁都不会是我的‘主子’,我的主子……从来只有一位……我于三界六众追寻,等待,飘荡,渴盼,谋划了千余年……而他……终于很快就要回来了。”
他一边说着竟一边对着夜淮山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仿佛瞬间迸发了无限光辉的微笑。
夜淮山心头一道灵光一闪而过,明明差点儿追逐着那道灵光猜得出冰山一角的,那道灵光却又消失得太快。什么也没有捉到。
齐登邈说完后,一步一步朝后退去,很快便这么径直转身离去。
夜岚急得跳脚,偏生先前受伤太重行动不便,抓着夜淮山叫道:“三哥……他要跑!咱们快追快追啊!”
夜淮山叹了口气,不为所动。
夜岚惊道:“三哥……你不会真信了他那番鬼话吧?我一个字都不信!你忘了他先前卑劣的行径了?”
夜淮山看着她,问道:“‘血缚咒’他自己挣开的?”
夜岚愣了下,点点头。
夜淮山道:“血缚咒都没法制住他……怎么追?追上又能如何?”
夜岚扁扁嘴委委屈屈道:“那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他走啊……起码要试试……阿爹……大哥……”
夜淮山道:“阿爹和大哥他们也没教过你无谓送死!报仇也得要点儿脑子!”
夜岚不说话了。
两人谈话间已经从那处偏僻之地走了出来,夜淮山刚吩咐完夜岚:“毕竟有合作关系,去帮忙崆峒山的人,能捡几个活的是几个。”却在看见眼前的场景后蓦然目眦欲裂,将刚刚教训夜岚那番话忘到了九霄云外。
只见齐登邈的带来的魔族手下竟将不知什么时候抓来的那些交殇廆山小妖魔们扔在了战场中央,那些交殇廆山小妖魔们修为极差,又长期躲在廆山不见天日,只想着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不论是人间凡修抑或是齐登邈手下的魔族皆可轻易将他们撕扯成碎片。在刚刚齐登邈拖着他们说那番话的功夫已经被殃及池鱼,现下也已经横七竖八零零落落地“点缀”在一地尸体中。
“齐登邈!!!!”
夜淮山这才知道,就连刚刚齐登邈对着他看似推心置腹剖心剖肺的那一番恳切之言……也都是算准了他性子的利用和计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