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对不起李云珩,最终他还是懦弱地逃避了。
生前便有些颜控洁癖的他,实在受不了再经历一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腐为泥,化作骨。更何况这一次比上一次还可怕,他的魂魄还被困在了这具尸身里面不得出。
仔细想想这近三百年,虽有过不少疾苦,总体而言他还是十分幸运的,爱过,也被爱过,且都十分深刻。再则,他也算是活得自在随心,犯过错,也赎过罪,被人辜负过,却也有人从不曾辜负他。不管怎么说,再多的罪孽堆积,现下魂魄消散,也当是全部偿清了。他不欠任何人了。
眼前浮现出李云珩那张绝美的脸来,唯一挂念的,也已经做了妥善的安排。这样……也好,现下算是了无牵挂了。阿珩会遇到比他更好更值得的……
犹记得柳清辉曾说过,他是李云珩的命门……现下他这唯一弱点,由自己亲手抹去,于李云珩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保护。真的挺好的。
流不出泪的眼眶幻觉般一阵酸涩。
回首这一生,擎昌君觉得挺值。潇洒地来,也潇洒地去,很符合他的性子。
“阿珩……”他最后不舍地在自己的坟墓中满含深情地轻声念叨了一声那个名字,在黑暗中缓缓合上眼。
……
李云珩睁开眼,茫然地盯着床顶,默然无语。
周身灵力充沛,他试了试运动灵力,只觉得灵力在灵脉中畅通无阻。他握紧了拳,想起什么来,恨得牙痒痒。
有脚步传来,璧灵宫那几个熟悉的仙侍缓步进来,见他睁了眼笑道:“宫主,已经醒了呢。”说着,便自顾自去开了窗,撩起床帘,一室清辉。
李云珩起了身,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浑身震颤不止,气得发抖。抬眼看了那几个仙侍,问道:“我闭关期间,有人寻我没?”
那仙侍笑道:“当然有……是个妖族,来来回回徘徊……人间算来怕有五个月了。”
另一个道:“说来,宫主何时能醒,倒是他来告知我们的。明知晓宫主不会醒,却依旧在仙宫外苦苦守着,也是个古怪家伙。”
先前那个道:“宫主可要见他?”
李云珩点了点头,道:“着他进来。”一边说一边起了身,自去收拾了一番。
柳清辉入了璧灵宫偏殿,便见李云珩已经坐在首位等着他了。
“上仙。”柳清辉入了内,眼底乌青,神色颓废,狼狈地扑在地上,拜倒在李云珩面前。
李云珩深吸一口气尽最大努力勉力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转动着指尖白鸾的手有些颤抖,咬牙切齿盯着堂下那位,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沉声道:“你倒是胆子够大的,还敢来见我?!”
柳清辉无力勾动了一下嘴角,笑了笑,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我知晓上仙现下将阎丘整个端了的心都有……但还是厚着脸皮想请上仙稍安勿躁,陛下固然气我……但,在下也帮了陛下大忙不是?”
李云珩闻言冷笑了一声,瞪着他问道:“你帮的是我……还是你自己?!”
柳清辉颓然道:“上仙固然生气……也请明察。擎昌君走时……我如何能知晓上仙还棋高一着,事先留了一手现下来和上仙谈判?柳某真的只是……并不赞成擎昌君此举,觉得对上仙而言有失公允,才想让上仙醒来之时,自己做出选择。”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物,置于手中道:“真正的灭情丹在此,阎丘从不售出假货。当时擎昌君手中那颗,确实被我换了下来,给了他一颗调理灵脉的补药。说起来,擎昌君取了灭情丹也是用在上仙您身上……此刻由我来交于上仙也算是殊途同归吧?当然……在下只不过在这项交易中多给了上仙一个选择的机会,用不用,全在上仙您自己。”
李云珩正愁没东西泄愤,柳清辉手中那颗“罪魁祸首”便顷刻承担了他的怒气,“嘭”一声隔空化作了齑粉,雾气一般散在空气中。
柳清辉收回连带着被划伤的手,捏紧拳,任由指尖血流如注,重新拜倒,道:“多谢上仙。”
李云珩深吸了几口气,艰难平复了一下心情,睨着柳清辉冷声道:“你知晓你求的我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