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渊沉默了片刻，却沉声道：“我不回灵越峰了……你们回吧。”

那三人一惊，皆惊诧地看着他。

尤渊又道：“白泽君渠殊已死，灵越峰便就此散了吧，座下弟子，是走是留，全凭自愿。”

“白泽君！！”

尤渊冷笑道：“你们该知晓的吧……根本没什么白泽君渠殊。我本上古神族后裔，出身天界不假，但白泽君渠殊这个身份得来的有违天条，现下行踪暴露，还留在灵越峰岂不是坐以待毙？”

那三人怔了怔，虽然隐隐约约也猜想到了，但听正主这么坦然地说出口，还是非常震撼的。

尤渊又道：“说到底……”他瞥了一眼江成月：“我同眼前这个冥界鬼王并无大的不同，一样是为玄门正派不容的邪祟，我若还是灵越峰之主，灵越峰便会为天下玄门所排斥。钟离山派倪道长曾与我有约，灵越峰弟子，愿意入钟离山派的他们一样会接纳优待，不愿入钟离山派而留在灵越峰的他们亦会庇护一二。”

说自己就说自己，无缘无故又将他也牵扯进去，江成月双手环胸发出一声不满的冷哼。

尤渊看着眼前跪地一脸惊痛的三人，微微叹了口气，顿了好一会儿，又开口道：“灵越峰内的藏书阁，是我这些年来利用自身威势搜罗的玄门各派修习秘法，宝库里也藏有一些珍稀灵丹、晶石、药材……所设的禁法我已经解了，你们尽可自行取用，也不枉我与诸君于尘世相逢一场……但得道飞升看得是仙缘，这一点上便是我也爱莫能助，只能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白泽君……”那三人被他说得泪眼婆娑，颤抖着唇嚅嗫着说不出话来。

“别的……我也没有什么好交代的了。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尤渊深叹了一口气。

江成月冷眼旁观着他们主仆几人感人肺腑地好一番泪别，当然 “泪”的部分主要是那三人负责，各种依依不舍；“别”的部分是尤渊负责，一直硬着心肠赶他们。前后花了两三盏茶的功夫才终于将那三人遣走了。

尤渊立于原处静静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江成月立于尤渊身后，冷冷地注视着尤渊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底陇上一层淡淡的酸涩，竟觉得那条毒蛇孤寂矗立于晨辉中的背影带着几分落寞……江成月一阵恶寒，赶紧将这个念头从心底驱散了。对尤渊，他厌恶都来不及，还是不要掺杂一些奇怪的同情比较好。便是他再同情心泛滥都没必要分给敌人。

气氛实在凝重，江成月没马上开口打搅他，而是静静陪着他站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一贯对他的讥讽和毒舌：“你‘亟待处理’的事就是交代后事？我看现下也交代得差不多了……该你兑现你的诺言了吧？”

尤渊的身体轻晃了两晃。

江成月有些惊诧，见他脸色很不对，想问又不像露出关切，因而恶声恶气蹙眉道：“喂，你没事吧？”

尤渊晃动的幅度更大了些，就在他后倾着要摔倒的档口，江成月本能地欲伸手去扶他，手刚伸出去一半才猛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怕有诈，更压根就不想去扶他，因而生硬地收回了手，任由尤渊“嘭”一声直直倒了下去，他身后虽比较幸运的不是岩石而是一摊杂草，但那声儿听着就疼。

江成月眯了眯眼，跟着做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

“啧啧……”

他花了一点儿时间将尤渊拖回洞中，特意没用丝毫灵力，更不愿去搬动他，只粗暴地双手从他双腋下穿过，支起上半身，而任由尤渊一双腿从臀部以下被岩石磨得衣衫褴褛。

江成月将那条毒蛇重新扔到刚刚自己躺着的那地儿时，禁不住一阵好笑，这地儿还真是风水宝地，叫他跟毒蛇轮着晕的。

尤渊这一晕，情形就很不好了，居然连着昏昏沉沉烧了三天。江成月欲哭无泪，他料想是白泽君渠殊现下毕竟还是□□凡胎，可能扛不住先前在阵法中那股魔气，更何况为了元炁结晶，他连罹央都碎在里面了。怕他就这么死了对当下的情势有影响，尽管不愿意，江成月还是给他去集市买了点凡人用的退烧药灌下去。

三日后，尽管十分虚弱，但尤渊到底还是退了烧幽幽转醒。

江成月见他醒来，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面子上却不显，一贯来的冷若寒霜模样，恶声恶气地将熬好的退烧药往他面前一丢，着他自己喝。

尤渊用虚弱无力的手颤巍巍地捧起药碗，一边慢慢喝，一边又对江成月道：“阵法中的魔气本就是针对我，我受了魔气的污浊，光喝药是不够的，你还需的想法替我祛除魔气。”

江成月目瞪口呆，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紧紧瞪着他怒道：“你够了！别一天到晚想着指使我！哪里来的脸呢？！我告诉你，本君不上你的当！”

尤渊却看着他身后的位置，两眼放空，沉声道：“我所言并不是为了指使你……是因为的确如此。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你身后那位仙君。”

江成月一喜，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去看，空中闪烁起星星点点微黄的灵光，汇聚成一束，渐渐生出一个人高大的人形来。

正是李云珩。

江成月却没有一点儿惊讶，因为，人正是他自己派了白鸾回灵璧宫叫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