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侍道：“送了件东西来。”

“是什么？”

宫侍道：“搁在小厅，未曾擅自开封。”

李云珩便疾步朝他所说的地方而去。

两名宫侍很自然地跟在他身后一同而去。

进了偏厅果不其然见桌上摆着一个锦盒，不大，一尺见方，素净又不失精美。李云珩拨开两边象牙扣，掀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片残缺的青灰色布片。

两名宫侍对视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这是？”

李云珩的心却直直沉了下去，捏着那片残布片，呆怔了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两名宫侍更纳闷了。

过了好一会儿，李云珩才将残片重新放回锦盒内，盖上盖，对两名宫侍吩咐道：“去回金焱宫，就说东西我收下了。”

那两人虽然一头雾水，却还是恭敬拱手称是，自去办差不谈。

两名宫侍走后，李云珩独自一人静静坐在小桌边，伸手缓缓在那只锦盒上抚摸了几下，神色冷峻，不无遗憾。越坐心里越不是个滋味，李云珩索性起身拿了那盒子，隐了周身灵气，摇身一变换了一副形容普通的样貌，第二度踏上了他本以为他不会涉足之地。

著雍城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一定要说点什么，大体是先前主殿满屋子的人影现下全被遣了出去，大门紧闭，空无一人吧。

李云珩依照记忆转了两圈，在偏殿一间小屋子里找到喝得烂醉的某位鬼王。

流风静静趴在长几上，一手执了一个空酒壶，另一手垫在自己脸颊下，半边屁股还落在自己这边的蒲团上，对面那一只却被他不知道踢飞到哪儿去了，屋内虽不至于一片狼藉，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云珩记起他第一次来寻宇殊的时候，便是在这小屋子外面的书房与他见面的，于是跟着推测，这边当是宇殊在著雍城的住处。

李云珩缓步走过去，流风似乎睡着了，闭着眼，脸上带着醉酒的酡红，眉头轻凝。李云珩想了想，蹲下去伸手推他，刚触到他的肩，却被警觉的流风猛然睁眼狰狞地瞪视，同时手一翻恶狠狠地扣住他的手腕。

李云珩收了自己的易容术法，却没有释放丝毫灵气。

流风这才看清来者，缓缓收了警示，冷声嘲讽道：“冥界这阴祟之地，竟叫灵璧宫上仙屈尊降贵莅临……当真叫我这寒舍蓬荜生辉啊……”

他松了手，李云珩便收了回来。

流风缓缓坐正了身体，一挥手，亲自给李云珩在他对座设了个蒲团，笑道：“上仙不嫌弃的话……”

李云珩掀了掀衣角，盘膝而坐。

流风问道：“不知仙君所来为何事？”

李云珩从来就是个不善言辞的，更不屑于客套寒暄，直奔主题地从袖中取出那个锦盒，手指扣在盖上推到流风面前道：“金焱宫今日着人送来了这个。”

流风缓缓打开盒盖，猛然看见里面的东西，浑身一怔，竟呆愣了半天才伸出手去取里面那片残布，伸出去的手不自觉地带着颤抖。

那是宇殊身上衣角的衣片，想来八成是他故意留下的。衣片上沾染了属于他的气息，就这么落在了无相空刃阵里面。

流风静静地反复磨蹭着手中的残布片，冷笑道：“听闻上仙已经予他自由了，上仙待他当是不错的，怎么转脸就给前主惹下这么□□烦？也未免太不懂事了。”

李云珩的言语中并没有一丝情绪波动，淡然道：“他知晓金焱宫动不了我……”

流风不语。

李云珩又接道：“……却可以给你一个台阶下。”

流风笑了笑，那笑容已经分不出来是讥讽的，自嘲的，冷漠的，还是苦涩的了，仿佛掺杂了太多复杂情感，而被撕扯得破碎不堪。甚至看不出来，那是一个微笑。

李云珩不说话，两人便这么相对坐着，无言以对。李云珩真的少有对江成月以外的人这么有耐心过。但现下，他却少见地，默默陪了流风对坐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