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透着一种违和感。

姚尚领着他走到篮球场边，不过多时，空中飘来了小夜曲的调子。那乐声悠扬而婉转，仿佛落入玉盘的珠子一般清脆空灵。

江砚定眼望去，却见远处的迷雾里，渐渐浮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他站在高高的篮球架上，身穿一套别致的黑色礼服，衣角随风飘荡，看上去有些不真实。直到走进了，江砚才看清他手里握着一把小提琴，缓缓拉动琴弦，那悠扬的乐声就是这样来的。

是人吗？江砚紧紧盯着他。

伴随着江砚的视线，男人也转过脸。江砚这才发现他也是妖怪。

在篮球场拉小提琴？真是与众不同。

这妖怪长了一张俊秀的脸，长而飞扬的眉斜飞入鬓，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微张。五官排布得格外舒坦，好似精雕细琢的古画，有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滋味。若不是他松开手后，小提琴自动飘到空中，江砚真的会以为他是人类。

小提琴男主动开了口，“晚上好，先生。鄙人穆初生，是个流浪的小提琴家。请问需要帮助吗？”

江砚像之前一般，拒绝道，“不用，谢谢。”

“这样啊，”穆初生说，“只有祝你好运了。”

姚尚打断他，说，“我们赶紧离开这吧。”

江砚道，“去哪？”

姚尚说，“不如去正门？”

若到正门，必然先穿过食堂，可一想到妖怪吃人，江砚下意识觉得食堂会是非常危险的地方。

姚尚似乎看破了他的犹豫，补充道，“说不定出了校门一切都可以恢复正常？”

这确实是一个诱人的说法，江砚稍稍有些心动。他看了看被迷雾包裹的前路，一盏盏路灯模糊到马赛克，似乎如同鬼火一般，能见度只在三米之内。他忽然想起爷爷说过，水火交泰之际，称为“合阴”，妖魔盛行。

难道这是妖魔的世界？可他一个活人，如果不找出口的话，留在这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江砚勉强同意了姚尚，正要和他离去，突然听到穆初生在背后说道，“好好照镜子，我会在这里多呆一阵。”

江砚一愣，大脑飞快盘算起来，他在暗示什么？多呆一阵也就是说，穆初生愿意在这里等他回头求助。可他为什么觉得他一定会回来？

除非……他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江砚背脊发凉。

他翻开记事本，边走边看，上面写道：

“2013年1月20日

我惊讶的发现，这个世界的妖怪不仅有自主思维，而且性格也都不错：讲义气，也很善良。但问题在于，他们的食谱首条就是人类。谁会对鸡和鸭谈善良呢？

我给这个世界的妖怪做了一个分类。普通的妖怪辨别能力低，几乎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也容易制服；最怕遇上捕食者。这一类的妖怪是专门为了捕食人类，提供食物而存在的。一个人类在他们的世界里能换来不少钱。”

江砚正要翻页，只听姚尚在耳边说了一句，“到食堂了。”

他抬起头，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好久都没缓过劲来。只见每一个店铺都挤满了妖怪，店里的伙计从泡沫盒子里取出鲜肉和蔬菜，解冻之后，一股脑塞进了食堂中央端放着的大锅里。那口锅有三四米之大，也不知道被塞了多少东西，里面的汤汁溢出，顺着锅身漏了一地。

江砚见一辆快递车开来，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了路。车上下来了几个妖怪，朝着他们笑嘻嘻道，“你们今天可有口福啦，校长在学校附近抓了两个人类，今天加餐。”

他打开货车后门，伸手进去捞，却似乎招到激烈反抗，整个身子险些被卷进货车内。

快递员低声咒骂一句，从衣兜里掏了根麻绳，不知圈住了什么东西，用力一扯，竟直接甩出了车外。

那是一男一女两个学生。男的双眼呆滞，直视前方，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女的披散着头发，跪在地上，手脚裸露的部分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原来不止他，也有别的人掉入了这个世界！江砚大喜，随后一阵担心。他仔细打量着他们，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那女孩注意到江砚，突然双脚并用，朝他们爬来。她的指尖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磕破了皮，滲出丝丝鲜血，眼里似乎充满了绝望，“救我……”

江砚不忍心，别过头。

“同学估计没去过养殖场吧？生擒都是这么运的，”快递员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好读书，以后有出息了，不要做我这种底层工作。”

这话若是放在人类社会，似乎很有人情味，可在这里却彻底变了味。

江砚没吭声，快递员拖着那两人，进了食堂。

姚尚说，“我们快点离开这吧。”

江砚站在原地，没动。

姚尚走了几步，回头说，“你不会真的想救他们吧。”

江砚没说话，眼光落到食堂前的一门镜子上。他清晰的看见，镜子里倒影出了自己的影子，可他的身边什么也没有。

江砚看了看姚尚，又看了看镜子，确定他有在镜子折射的范围内，可镜子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那这个顶着“姚尚”面孔的怪物是什么？

江砚顿时感到冷汗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