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祭司听他唤了自己一声“四姐”, 眼尾动容,小心往前多走了一步。
钟子灵并未退后, 只是皱起了眉, 目光微冷, 恭敬中透着一丝生分。
她便不再往前,手足无措, 紧捏着鲜红的衣袂, 心底生出一分无地自容来。
龙愈看钟子灵面色稳若,可内心的波澜怕是也不少。
当年他亲眼看着钟采兰被送入镇魔塔, 又看着她成魔屠门,如今两人又在天界与魔界各事其主,怎么能同往昔在仙华山一样姐弟情深。
不过心中有憾, 都是相似的罢了。
龙愈趁着这两人重逢彷徨之际,便躲在他身后,悄摸摸地抻开了点手中的万劫图,瞄了一眼。
第一眼,是一座傍水的青山。
这画似乎只是一张寻常的山水风景图, 跟“万劫”两字全然搭不上边, 除了灵流涌动, 也不见得有什么稀奇的地方。不过画卷未完全摊开, 未见全貌,不好予以置评。
他又轻手轻脚地摊开了整一幅的画卷,看来看去,这画里头都是些山、田、水与人, 拿远了看,才发觉这倒像是个世外隐逸的桃源村庄。
龙愈不是个懂画之人,也一时看不出这画中究竟有什么端倪,值得她这般小心谨慎藏着。
女祭司这才发现龙愈偷看了万劫图,忙喊道:“小心!”
她话还未来得及说完,画中一股力道就猝不防将龙愈的半个身子都吸了进去。
他一慌,下意识地去拉住了钟子灵的手,咬牙:“主人,搭我一把手……”
钟子灵回头见龙愈有险,反手便去扣住了他的五指,十指紧紧交缠,想将他拉出来。
可不料画中的那股力道实在过于凶猛,撑不住多久,便将两人一同吸进了画中。
“六弟——!”
……
龙愈渐渐苏醒了来,见自己正趴在钟子灵身上,一抬手,自己与他的手还是紧紧缠着的。
他心绪不禁一乱,想着不能占钟子灵便宜,便忙地抽开了手。
恰巧钟子灵清醒了过来,就见到他这般忌讳与自己触碰,目色不由得冷了半分。
龙愈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装得若无其事地打量周围的环境,道:“这不就是万劫图中的风景么?看来我们是真掉到这画中来了。”
远处依山傍水,村烟袅袅,近处田中的稻谷丰收,蛙鸣阵阵。
本以为这画中幻境会危机四伏,可身处其中,只觉得一阵闲适气爽,并无任何令人脉搏喷张的杀意。
钟子灵也稳步走了过来,问:“万劫图画的也是这些?”
“可不——”
龙愈摩挲着自个儿的下巴,疑惑道:“所以我就更不明白了,她如此宝贝这幅画到底图什么?像这种能把人吸入画中的画要多少有多少,比这好看的也多了去了。”
钟子灵仔细打量了一番过后,道:“这山和水都清隽秀丽,并无过硬的棱角,很像是她的手笔。”
龙愈:“你是说,这图极有可能都是你四姐亲自作的?”
钟子灵颔首。
“她一个魔还能画出如此人间美景,也是稀罕。不过我方才确实见她在钻研画艺,画的是只仙鹤,好像还有竹子,你知道她以前就爱作画的么?”
钟子灵顿了顿,道:“琴棋书画之道,她以前都略为精通,不过最擅长的还是厨艺和剑道。我以前也极少见她作画。”
恐怕这画中,真的有更大的秘密。
钟子灵凝神便往那村庄里走,龙愈也立刻跟上。
这村庄中住着不少村民,也是龙愈在画上见到的那些人。
村中的妇女忙着采桑织布,男子劈柴生火,欣欣向荣,几个扎着冲天辫的孩童围在一处听老先生诵读唐诗,朗朗动听,生气勃勃。
这儿还真是名副其实的世外桃源。
如今魔界与天界时有摩擦,动荡不安,凡界百姓都极少能过上这种太平惬意的日子了。
龙愈见到路上一个老妪正抱着一筐桑叶走来,便上前去搭讪:“老人家,请问——”
哪知那老妪并未理他,眼轱辘往他身上一转,便走了过去。
龙愈吃瘪,又去问边上一户正在砍柴的小伙:“小哥,问下你们这儿叫什么村?可有些什么奇怪的人和事——”
这小伙子也不理他。
龙愈纳闷了,又跑到那群孩子面前扮鬼脸。
还是一样。
这村中的人似乎都不甚搭理他们。
按理说,不应如此才对。
龙愈:“主人,你说他们是真的看不见我,还是故意不搭理我们?”
“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