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 阴风停歇。
钟子灵早早起身, 坐在镜前梳发, 他今日没戴象征仙职的那顶紫金发冠, 换了一顶凡界年轻男子常戴的小冠,穿着素雅云纹直襟长袍与黑靴。
一身寻常富贵人家的打扮, 却仍掩盖不住他骨子里透出来的仙气, 倒是看着更为出尘文雅了些。
等钟子灵穿戴齐整,龙愈才醒,见到他这身打扮, 心中一动,恍惚觉得自己与钟子灵真像是一对凡间百姓的恩爱夫妻。
钟子灵也见他醒了过来, 微微侧头, 将一件素色的黑衫放在了床边:“穿上这个,随后与我去一趟程宅,拜访一下守剑人。”
龙愈身子酸得很,又趴在枕头上眯着眼,娇气抱怨道:“这才什么时辰, 守剑人怕也还没起呢, 再容我缓缓。”
钟子灵瞧着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发娇没睡够,眼底浅笑,便坐在床边等他。
等龙愈睡了个回笼觉, 又已过了一个时辰。
睁眼,发现钟子灵竟岿然不动,就候在床边等着自己醒来。
龙愈也睡够了, 可还觉得有些乏力,便伸手去勾着钟子灵的脖子,打了个哈欠道:“乏呢,还没力气起,这事可怨你。”
钟子灵一俯身,索性将他从被子里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腿上,去给他穿衣服。
龙愈顿时难为情,见着他的指腹抚过自己胸前,忙去握住了他的手腕:“……我自己穿就好。”
钟子灵一顿,没松手:“不乏了?”
“乏……”
“那你这是在跟我见外?”钟子灵的声音清冷如常,可越是如此,就越是让龙愈为之动摇。
龙愈笑而不答,也就由着他给自己穿衣。能让三界战神心平气和地伺候他人穿衣,怕是也只有在欢好之后才有的。
这衣裳掺了钟子灵掌心的温度,披在身上都觉得浑身是热的。
穿好衣,龙愈这会儿又伸手去摸了摸钟子灵的发冠,也不客气了:“主人,不如你也给我梳一个这个,配一套的,好让我人模人样一回。”
龙愈万年来从不梳发冠,头发多数是披散着的,要么就只将鬓边的几缕头发梳到脑后,散漫得很。
钟子灵淡淡笑着,就将龙愈带到了镜前,替他梳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发冠,最后拿了个木簪,固在发上。
龙愈身上的这件黑袍是窄袖,将发绾上之后,显得精神了不少。他望着镜中的自己,又笑着挑刺道:“不好,这木簪衬得我像个道士了,我生平最痛恨道士了。”
钟子灵微微挑眉,就走去院中又给他折了一根鹅黄色的梅花,别在了他的发冠上。
梅花的花蕊还未全舒展开,上面还有霜冻,钟子灵伸手替他轻轻掸去,一垂眸,就与龙愈的四目相对。
钟子灵低呵着气:“这梅花衬你,总不会再像道士了。”
龙愈迎着他的气息,贴着他的耳廓低语:“是不像道士了,倒像是谁家新娶的小娘子。”
钟子灵颔首,淡淡道:“嗯,钟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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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龙愈最后也没将那支梅花给摘下来,离了“钟府”,与钟子灵结伴去了程宅。
轻叩门扉。
不久后,就有一个身形高瘦的男子前来开门。
门开的那一阵,天色一变,飞沙走石,像是有股邪气要将人吸进去。再看眼前的男子丰神俊朗,双眸有神,却是一身的粗布褐衣,身后还背着一只长形的木匣,周遭所有的阴气都隐隐往那匣子中扑去。
想必就是现一任的守剑人,程旭柏。
他身后背着的木匣,应该就是始神创陈所铸的邪剑。
程旭柏见到生人,往后退了半步,嘴角始终淡淡扬着,又直身作揖:“敢问两位是?”
本以为守剑人身上背负着一把至邪的寂凡剑,常年以来为邪祟惊吓所困,会是个声音虚浮、面容苍白的羸弱男子,没想到是这么个神采奕奕的人。
“程公子,我们是隔壁新搬来的钟府人,想来拜访下近邻,”龙愈望着身侧钟子灵顿了顿,又笑着说:“这个嘛,是我主子,钟子灵。”
龙愈又递上了一份礼:“区区见面礼,不成敬意。”
程旭柏听到“钟子灵”的名字,不觉打量了眼眼前的金衣男子,觉得他穿着寻常,可着实一眼便惊为天人,微微恍惚了下。再看他身旁的黑衣随从,虽不比他的主子那般光彩照人,可也是恣意倜傥的妙人,只头顶上的那支腊梅暗放异彩,媚而不妖,令人挪不开眼。
他没好意思去接那礼:“多谢钟公子的好意,可这份礼,旭柏就不便收了。”
钟子灵淡淡开口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两颗用以驱邪定神的丹药,于程公子或许有用,区区薄礼,不必推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