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血丛阵被劈开一道巨大的豁口, 很快又被阵下涌上来的血液给覆盖了。

楚丞当即被绝云的剑气往后震退了几步，见钟子灵赶来，又将银鞭收回, 落在云端，俯身露出慌乱却不失礼数的笑。

钟子灵也将绝云收回，立在龙愈他们三人身前, 冷声问：“为何将人带走？”

楚丞衣袂还是一尘不染：“下官实不忍看易弥再在凡间受苦, 所以提早将他带回天界，至于守剑人, 是想延长他的阳寿，替易弥还了他的救命恩情。”

钟子灵面色岿然, “守剑人一族担当着守护苍生的要职，可数万年来都只得在下界受轮回之苦。若是真有延长阳寿之法, 天帝诸人怕早就试过了，你心中也当明白这个道理。”

说着，他以剑直指楚丞：“究竟是何居心？”

楚丞望着那剑锋, 错愕了半刻，他从未想过钟子灵有一天会拿绝云指着自己。

他随即看到程旭柏吐了一地的鲜血来, 脊背上方裸露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剑。

钟子灵也皱眉回头望去。

程旭柏先前剜脊插剑一举就已十分损耗身子, 如今这把剑从他的体内脱落, 势必是要他流血殆尽, 亡命于此。

龙愈想在程旭柏体内灌输灵力，支他再撑上一会儿，可那些灵力尽然不受, 反而是在强大灵力的催动之下，他的血吐得更加厉害了。

程旭柏忽然抬手绕过了后背，握住了寂凡剑的剑柄。霎时，从那邪剑上放出了一阵惊人的阴邪之气，逼得龙愈和易弥都退了几步开外。

“程旭柏！”

程旭柏没时间想那么多了，一阵血肉撕裂的声音，他用最后一丝力气将寂凡剑从自己体内拔了出来，放入了剑匣中。

他死死抱着那只剑匣，满口都是血沫，他双眼直直无神地地望着龙愈，咬牙哽咽道：“富……富春……边氏，曾是我程氏族人，血脉也……能压……压制，麻烦你们去……找……替我赎……罪。”

话还未说完，他的下巴便拄着那剑匣，仿佛是睡着了。

“恩人……？”

易弥难以置信，抬手轻轻唤了他一声，眼底止不住涌着水光：“程……”

程旭柏听不见了。

很快，他的魂魄从体内缓缓踱出。

九重天上的风正不断消融他魂魄的边角，萧萧瑟瑟，他却不肯离去，最后弯腰去抱住了那剑匣，面色痛苦，像是在忏悔着什么。

他心中有愧疚。

世人待他与他的族人刻薄如斯，可直到这一刻，他还是未曾放下身为守剑人的职责。

命由天定。

既有人抗命，就有人认命。可哪怕是认命，也有姿态高低之分。

易弥胸口起伏得厉害，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就欲望司命殿跑。

龙愈震惊地看着程旭柏死去的姿势，也看穿了易弥的意图，愣了下，将易弥拉了回来：“结魄灯结不了凡人的魂魄！你别白费力气了！”

“他是为了救我而死的！”

“别给自己戴高帽了！你我心中都清楚，他就算这次不救你，寿命也就在这几日。”

龙愈不由得痛骂：“再说你若是早撇了那渣滓主人，或许还能安安稳稳陪他过这最后一段日子！”

风呼啸而过。

程旭柏的魂魄被风给卷走了，消失在了眼前。

易弥一时怔然，垂着眼帘，用力地抓挠着手腕上的图腾，指尖发颤。

他忽然觉得这云端太高，脚下踩得都是空的，不止是程旭柏害怕，他一

人孤立无援地站在这，也会怕。

楚丞见此情此景，心中也起了几分忌惮，悠悠叹了一口气，想故作无事地与易弥道：“罢，也不要你受罚了，先随我回司命殿吧。”

易弥不为所动，只是俯身抱起了程旭柏的尸身，他的背影仿佛与他的尸体钉在了一起。

楚丞眉间一蹙，又唤了一声“易弥”。

可易弥还是没有回头。

楚丞隐隐有些恼怒，而钟子灵不动声色正将绝云架在了楚丞脖颈，不容置喙：“肆意篡改命格，设计杀害守剑人。不急着回司命殿，还是随我先去琼华殿找天帝禀明此事吧。”

楚丞一笑，望着钟子灵，往后避退了一步。

钟子灵的剑就跟着逼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