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最近如何？”

“并无什么不妥，只是云烟她问起您什么时候去看她。----更新快，无防盗上----*--”

裴世卿坐在厅中的黄花梨太师椅上，一手搭着扶手一手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并不搭话。

“少爷，我认为……”

“叫我大人……”裴世卿打断道。

“是，大人。奴婢认为上面的那群人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如果在不采取行动，恐怕日后的情况会对我们极为不利。”

“哦？那你认为我接下来会怎么做。”裴世卿起身，缓缓地走到低着头的丫鬟面前。

那丫鬟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是一字一顿地回答道：“尽快送走云小姐。”

“哈……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裴世卿轻笑，“常纭啊常纭，这是究竟你的想法？还是裴府应有的想法？”

“这是老爷的想法。”常纭抬头，不卑不亢地说。

“已故去的人能有什么想法？”

“是啊，那蓉夫人又怎么会有想法？”

“你……”像是被戳到了软肋，裴世卿的青筋暴起，声音却仍然下意识地压低，“你没有资格提蓉儿，是你害死她的。”

“大人，你错了。是我们害死她的。”常纭的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你以为，你是父亲留下的人我就不敢动你了吗？”裴世卿一只手微微用力，扼住了常纭的喉咙，“我父亲的意愿他自己没有完成，为什么强加于我的身上？!”

“大人，因为你继承的是裴家的血脉。”

“我不是!从蓉儿死的那一刻起，我就和裴家没有任何关系。”

“少爷。”常纭轻叹一口气，“你这是何苦？”

裴世卿也忽然泄了一口气一般，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常纭，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你也知道我所追求的，我答应过蓉儿的，我答应过她的。我的事，你就装作不知可好？”

“父亲所忌惮的那群人，我不怕他们。你知道为什么吗？”

常纭不语。

“因为父亲看重的东西太多了，在意的东西越多，就越会被束缚住。可我不一样，我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裴世卿苦笑，“你是悉知我裴家隐秘的人，我不会亏待你，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好云烟。”

常纭看着裴世卿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被欺负狠了的小狐狸，看起来温顺，埋藏起了锐利的爪牙，背地里却时刻谋划着要给敌人致命一击。

她不由得想起了前几年予蓉小姐还在世的日子。那时的府里，远不像现在这样萧条，裴世卿也不似现在这样老谋深算。

蓉小姐刚嫁过来时，很不受府里老人的待见，当时整华临城都没想到，裴世卿居然会去娶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为妻。可仅仅过了半年，府中上下对她皆是恭恭敬敬。常纭虽鲜少回府中，却也见过那女子几次。

初次相见是在城外的一片湖面上，常纭奉命暗中保护她的安全。裴世卿既吩咐是在暗中，自然是不该让人发觉的，可常纭自恃有一身本领，并没有把保护一介弱女子的任务看得多重，只是随意找了个离岸不远处的树荫处坐着，权当打发时间。

只见那女子孤身泛舟于湖上，并无胆怯畏缩的样子，有的只是意气风发，怡然自乐，时而哼着不知名的曲目，时而伸手拾起湖面上零落四散的花瓣。

不知怎的，也许是周边景致太过于动人，常纭竟对此看的有些入迷了，一时放松了下来。www.biqugexx.net

女子的发梢轻扬，眉眼灵动。似要融于这一派好光景。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说得大致就是这样的景致吧。

“喂，树下的那位!”女子最终还是发现了常纭，“你也是来此处游玩的吗？”

“要不要和我一起，我请你吃芝麻酥，你帮我划浆如何？。”

女子肆意地笑着，不停地向岸上的她招手。

霎时，常纭才明白，就是这样一个温柔开朗的女子，用她的耐心与包容打动了大家的心。

现在想来，那段时光竟算是少爷这辈子最轻松无虑的日子。他大概真的是把蓉夫人放在了心里，即使是在三年后的今天，仍对她的死无法释怀。

“好，我会帮你护着她，直到结束。”

常纭最终还是妥协了，从那名女子在小木舟上向她伸出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这一刻的她就无法拒绝。

裴世卿听到常纭的回答，情绪渐渐平息。

“今天，一定要看好她。如果她能平安度过今晚，那我的计划就实现了一半。”

“是，大人。”

“你先下去吧，我累了。”裴世卿喃喃道，“我真的累了。这场戏演了这么久，是该落幕了。”

夜幕很快降临了。

华灯初上，城中街巷却并不冷清，杂耍的，吆喝的，挑着担子的，都缓慢地往西边移动。大道灯火通明，整个华临城被这淡淡的光晕笼罩着，与城外大片静谧的树林相比，显得格外的喧嚣。

秋意阁早早就放出了消息，将在今晚从阁中培养的一批新人中选取花魁。这可算是城中为数不多盛事之一，秋意阁上次有花魁亮相还是在三年之前，那时城中也是热闹非凡，不止是当地人，还有不少人从外地赶来想要一睹花魁风采的，甚至还有京城的人慕名而来。

按理说，这种烟花之地再有名气，也不会引得如此之多的人在此聚集。

若是秋意阁，这种情况就不足为奇了。追溯到几十年前，它的前身确实是青楼不错，但自从裴家上任当家接手之后，建立起了一套新的制度。把这里打造成歌舞器乐水平极高的一个乐坊，据传，阁中水平靠后的乐师和舞女和宫廷里的那些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阁内也有明文规定，阁中女子不许与来客发生任何不正当关系。

每月秋意阁都会推陈出新，编排乐舞。不少文人雅士对此颇感兴趣，一传十十传百，秋意阁的名气是越来越大，现在的秋意阁可是有着“天下第一乐坊”的美誉。

暮色渐深，街道上人头攒动，男女皆有，男子大多是冲着花魁的名目而来，而姑娘家的目的更简单。既是裴家的产业，按照以往的规矩如此盛大的场面裴世卿自然是要过来露个面的。

谁人不知那裴家当家年轻有为，又有谁人不知那裴家的家业？裴世卿丧妻不过三年，较真点说还是个鳏夫，可只要裴家还在，即使是续弦也有不少姑娘愿意送上门。

何况有那位籍籍无名的先夫人在前，更加助长了姑娘们的斗志，同是无名之辈，为何自己就不可以飞上枝头呢？

“阿嚏。”刚出门的裴世卿被这突如其来的寒风吹的哆嗦了一下。

“少爷，晚上风大，还是多添些衣物为好。”常纭贴心地提醒。

“无妨，走吧。”裴世卿不以为意，两三步就进了车厢里，“记得我和你说的。”

“是，大人慢走。”

目送着裴世卿的随行队伍渐渐远去，常纭这才转身回府中，迅速收敛起与她那年轻的面容所不符的老成。现在，她又是那个被叫做小纭的一个普通丫鬟了。

“小姐，该吃饭了。”常纭同往日一样去给云烟送饭。

院子里只有一排麻雀在笼子里啾啾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