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催你选妃的？”段明丘翻看了一下，笑吟吟地劝他，那笑比灯火还晃眼，“是该考虑考虑了，你登基三年，那群大臣们候着的第一波女儿都嫁人，再不选，第二波也快了。”

做了这么久皇帝，他连个侧妃都没有，这事传到民间，传到邻国，都是要被笑话的。

看他浑然不在意，隋昭心里闷着一口气，两边的嘴角也挂不住了，脸上一黑。

“你让我选妃？好，我选，细细地选，好好地选。”隋昭声音低沉，恨恨的，又有些小委屈。

万众期待的选妃大会终于召开，但凡家里有适龄女儿的大臣权贵都想去争一争，海选时候就有近千人，层层叠叠刷洗下来竟然还有一百人剩下。环肥燕瘦，各色美人，争奇斗艳，好不精彩。

然而隋昭开始了他的批评大会。

“这个太黑，像个煤球似的。”

“这个白了，太白了，晚上看着跟个面粉精似的”

“矮！太矮了！朕不找小女孩。”

“高了，像根晾衣杆。”

“不识字？我要是想和你吟诗作对怎么办？”

“不会做饭？下厨都不会，一点不贴心。”

“喜欢朕?在今天一起，你怕是见都未见过朕，朕不需要一个不爱朕只爱权势的女人。”

“不会理朝政？朕这么累，连个分担的人都没有。”

“会打架吗？会用刀吗?弱！太弱！连斧子都舞不动，怎么有力气生小孩？”

“等等，您后面那些条件……”这时有人反应过来了，被上面的皇帝冷冷一看，“有道理，真有道理，还不快退下，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符合，没用！再来！”

对于隋昭来说，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容貌才情性格，每一毫每一分都符合他的期待的人，真的存在于世吗？

有的。

他在心里回答自己。

他虽瞒着众人隐藏实力说自己是草包，但他与他生死与共，怎会对他的实力一点没察觉？他自他登基以来，天天都帮着处理朝政，一直是他最好的助手。

哪怕他……是个男人，永远不可能诞下他们之间的子嗣。

哪怕他，段明丘，不爱他。

隋昭表面上盯着这些秀女，心里却在默默计量着。

多年前他被段明丘发现隐秘，另一个自己就已经冲动表白过了，被人家明明确确拒绝。

那个天真的小公子，还纯真地以为只是沉郁黑暗的隋昭才对从小到大的好友，怀着那么份龌龊的心思，主人格的隋昭仍旧是深宫里善良无助的皇子。

其实不是的。

他，隋昭，里里外外烂透了，全身血液里奔腾的是渴求他的欲望，灵魂深处里疯狂叫嚣着撕裂理智把他永远地囚禁身边，满足自己丑陋的欲念。

什么两个人格？黑隋昭，白隋昭，都渴望着段明丘。

黑隋昭暴戾霸道，欲胜过爱，心心念念先得到他的身体。

白隋昭狡猾伪善，把欲念压下，满怀爱意，日日夜夜图谋的是他的心。

爱生欲，欲生爱，爱/欲本来就是分不开的一体。

隋昭认为他选妃不是最可怕的，最难熬的是，段明丘也到了成亲的年纪。

大臣里有人提议才貌出众的秀女也可赐婚与功臣，段明丘作为现在御前第一红人，多少人趋之若鹜，只为把自己的女儿妹妹送到他的床榻之上。

臣子们只道隋昭也会开心，谁知道隋昭一个重拳砸在案桌上，以段明丘受伤为由推辞完全。

“你说，这陛下明明是极重视段将军的，怎么连个女人都不愿意分？”这太监是个胆子大的，竟然敢问这种大逆不道的问题。

“傻子，”大太监神秘一笑，“你懂什么？听过以前陛下在军中，都是怎么传的吗？”

“师父跟徒弟说说呗？”

“那些话现在说来都是杀头的大罪，我可不敢说，”卖弄的大太监见后辈不以为意，怕自己在徒弟面前失了面子，“马上到陛下生辰了，我可告诉你，这几年段将军等宴会散去，都是会去陛下宫殿里坐坐的。”

这下太监徒弟睁大了眼睛：“还有这种事？”

“起初我还以为是他们感情好，你看，皇上不成亲，拦着段将军也不成亲，我算是彻底明白了……小子，师父的话你要好好记着，以后万不可得罪段将军。”大太监得意洋洋地卖弄着他知道的深宫秘闻。

“那……陛下得手了吗？”

大太监压低声音：“我看那段将军生得漂亮，却也不是个以身侍主的人，陛下啊，是把他放在心尖上呢，心里再怎么日思夜想，表面上也不会强迫的。你啊，可不要想什么歪主意，段将军就是皇上的逆鳞，走了走了，我还要去国师府拿点东西，你去帮我指点那些奴才打扫布置寝宫。”

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应下了，见师父走远，转身到了一个僻静处，一个侍卫悄悄走来。

“打听得如何？”

“奴才潜伏在那大太监身边数月，今日总算得了实处。陛下……当真对段将军有意。”

那侍卫冷冷一笑，眼中尽是锋芒：“我常家才是陛下的血亲，才是真正的功臣，这么个漂亮草包竟然也能让段家踩在我们上面？你，设计让陛下如愿，我倒要看看一个男宠，怎么在朝堂上和常家争。”

小太监露出为难的神色，却被侍卫一把扼住脖子。

“你别忘了，是谁送你进来，助你步步高升，”那侍卫见他胆怯了，嘲讽一笑，“这事本来是你师父负责，你瞒着他偷偷安排，到时候陛下责罚起来，吃苦头的又不是你。谁叫他玩忽职守，把苦差事丢给你呢？”

小太监想明白这一层，豁然开朗。

“是、是，奴才一定让陛下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