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漆黑的花园别墅。
花园别墅是新建好的别墅群,因靠近j大,梦宇才把给梦寒住的地方买在了这里。
别墅群建好的时间不长,住进来的业主还不多,因此,到了晚上,除了别墅外的路灯,这里黑灯瞎火,宛若富丽堂皇的鬼城。
梦寒此刻正躺在16度的大卧室中,盖着厚厚的一床棉被,光洁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胃突然就疼了起来,硬是把他给疼醒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跟一般人肚子疼,没有什么区别。但很快的,那种胃部泛酸的感觉,变成了尖利的锐痛——就好像一根根细密的小针,扎进指甲盖里的那种刺痛。
梦寒,从梦中疼醒,开口,先叫了声哥哥,就像小时候,每次做噩梦醒来,他总会条件反射般地,抱住身旁那结实的身影,软软糯糯地叫上一声,哥哥。
可他突然反映过来,梦宇不再这里,同时,自从残疾以后,他也有很多年,没有当面叫过梦宇哥哥了。
忍了好久,那种针扎般的感觉下去了一点儿。
他这才敢勉强翻身,动了动身子,想靠自己的力量,去够床头柜上的止疼药。
苍白的小脸上,挂着一行行汗渍,汗水低了下来,染湿了白床单。
他用两条细瘦的胳膊,撑着自己的身子,艰难地用力,才拖着身子前进了一寸。
就在他指尖够到被子的一瞬间,葱根般的手指顿了顿,悬在了半空中。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胃疼的感觉,又来了。
这一次,比以往的每次都要更加剧烈、更加恐怖,恐怖到撕心裂肺,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这种感觉,就好像要把他的整个胃扯出来,硬塞进绞肉机里,连肉带血,一齐硬生生绞成碎片,绞个稀烂!
他手猛地收回,牙齿紧紧地咬住床单,瘦小的身子剧烈地痉挛着,从喉咙,发出一声声痛苦、压抑到极致的□□,嚎哭。
大大的眼睛里挤满了血丝,目眦尽裂,其中溢满了泪水。
他的身子猛地颤抖着,胃部的疼痛一次强过一次,像是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扯上,刀砍、剑捅、火烧、盐浸,千刀万剐,蚕食鲸吞
不行了,他终于忍不住,放生哭嚎了起来。
哥哥,救救我,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他发了疯一样,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疯狂地用拳头,猛地击打自己的胃部,就好像那样能缓解一点儿痛苦似得。
可还是没用,他疼到在床上滚来滚去,咕咚一声摔到地上都察觉不到疼痛。
他想起身,可他现在连坐起来都做不到。
他快疯了,他嘴张到极致,抱着床脚,一口咬在上面,牙齿几乎都镶进了木头里。他身子触电般的痉挛着,鼻涕、眼泪、汗水混在一起,糊了满脸。
哥哥,我好疼,真的好疼
哥哥,你在哪里?
他只恨,恨自己为什么这么不争气,恨自己这个烂掉的胃,恨自己当年,为什么不带着这破胃一起,被那卡车碾个粉碎!
手下终于听到了声音,正在猛地撞着门——他一个人在这别墅睡觉,晚上从来都是锁着卧室的门。
晚上的时候,别的手下都走了,这偌大的别墅里,陪同过夜的,是一个叫做陈忠的手下。
陈忠起夜的时候,才听到梦寒房里的动静,急忙来撞门,急得满头大汗:
“二少爷,您还好嘛,您来开开门吧,我进不去”
只要梦宇不在这别墅里,梦寒晚上睡觉的时候,行动再不便,也一定会锁上门,除了哥哥以外,他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人。
梦寒疼得在地上痉挛成一团,控制门开关的遥控在床上,可是他现在压根够不到;那他就只能,爬过去给陈忠开门。
他忍着剧痛,把手指的指甲镶进地砖的缝隙里,用力道指尖泛白,带着自己的身子,一寸寸地往前移动着。
他知道,自己不去给陈忠开门的话,今晚怕是要疼死在这里,他不怕死,他怕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胃里的酸水一阵阵地往上泛着,他一时没忍住,哇地一声,呕了出来。
他一呕,那秽物就全到了他身上,他平时最爱干净了,哥哥打完球出汗碰他,都要被他嫌弃,可是现在,他自己,居然变得这脏
呕吐,只要开了第一口,不翻江倒海地把胃里吐个精光,那是绝对不可能停下来,他吐了好大一滩,趴在地板上,整个身子都陷进了秽物里
他突然,不想去给陈忠开门了。
他把尊严看得厉害,让别人看到他这个样子,无异于比死还更叫他难受。
他突然不想动了,麻木了。
剧痛抽走了他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就连那嘴唇,都变得苍白。
食物残渣、汁液、酸水,他都呕出来了,吐到没有东西可吐,可还是疼得厉害,最后,竟是呕出了一大口血。
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虚脱殆尽,他认命了,放弃了。
陈忠在外面撞着门,都快要疯掉了。
他扯开嗓子吼着:“二少爷,您还能坚持住吗?”
“二少爷?”
屋子里没了动静,陈忠一下子就慌了。
“二少爷?!”
“二少爷,要不,我给大少爷打电话,他有您房间的钥匙”
他仓促的话音未落,就听到房中一声哀吼:“别!”
梦寒的声音变了好多,几乎是混着血吼出来的,陈忠听着,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二少爷,那您开门,我抱您去医院,咱们开病去,行不行呀?”
陈忠已经打了急救电话,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他们二少爷救出来。
屋里又没了动静。
陈忠急坏了,生怕他二少爷疼晕了过去,试探道:“您再不开门,我就真跟大少爷打电话了。”
“你敢!”
屋里传来一声咬牙切齿,含混不清地嘶吼,“你要是敢让他知道,我现在就死在这里。”
陈忠愣住了,梦寒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他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
陈忠彻底崩溃了,不能让大少爷知道,二少爷又不肯放他进去,他只能一下一下地,高大的身子,疯狂地撞着门。
他撞得脑袋发麻,几乎怀疑自己的胳膊脱臼了。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还是把门撞开了。
他满身大汗,冲进房中,打开了灯。
眼前的一幕,骇得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直往下掉。
梦寒瘦下的身子,浸在了秽物和血泊之中,已经没了反应。
陈忠蹲下身,捂着嘴不让自己嚎出声,他几乎想到了最恐怖的那种可能。
他手指颤抖地厉害,指尖探在了梦寒的鼻端。
还好,还有呼吸。
陈忠心里的一块大石,这才算落了地。
他也不嫌脏,就那么直接把梦寒抱在了怀里,抱着他去了浴室。
看着怀里的小人,听着他奄奄一息,仿佛随时都要断掉的呼吸,陈忠心都快碎了。
十年前,咱俩第一次见面时,那时候,你可是比我还高呀,怎么现在,怎么现在
二少爷,您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陈忠一边帮梦寒擦着身子,一边心疼地直抹眼泪。
陈忠擦拭着梦寒的身子,梦寒细瘦的小臂,几乎还不没有他的一半粗;小小的胸膛瘦骨嶙峋,像个没长开的娃娃;就连抱在身上,几乎都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陈忠不禁感慨万千。
十年了,自己已经从那个黑黑瘦瘦的小毛孩,长成了一个健康强壮的青年。
可是,二少爷他,却仿佛被时光,永远地锁住了。
永远地锁在了,他俩初见的那个时候。
十年了,时代飞速发展,所有人都在前进,就只有二少爷一个人,孤零零地,永远地停留在了那时候。
陈忠给梦寒擦干净身子,救护车才姗姗来迟。
陈忠解开大衣,把梦寒抱在怀里,结实的胸膛,紧贴着梦寒瘦小的胸脯,只有感受到他的心跳,陈忠的心里才能有那么点儿着落。
事实上,这也是陈忠,唯一能靠近他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零点更新。看小说,就来! 速度飞快哦,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