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就是大年三十, 陈忠强打起精神, 把他们住的地方装饰得红红火火的, 该挂灯笼挂灯笼, 该贴春联贴春联。
从外面看上去, 完全想不到,这间别墅里,住着一个病入膏肓的少年。
梦寒病成这个样子, 自然是不可能回去跟梦宇一起过年的, 以课业繁重为借口, 应付了过去。
梦寒前几天胃痛得厉害, 几乎连东西都吃不下去, 全靠点滴营养液吊着一条命, 整个人形销骨立。
有的时候一睡就是一整天,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陈忠就整夜整夜的守在他身边, 生怕稍不注意, 梦寒就真的走了。
反而到了大年三十这天,梦寒的精神竟然好了些许, 连小脸蛋儿上, 都有了几分血色。
陈忠把梦寒抱在怀里,喂他吃了一口自己包的饺子。
梦寒今天身体状态好,稍微吃一点儿饺子,还是没问题的。
“好吃吗?”陈忠问。
“猪肉大葱馅的。”梦寒吧砸吧砸嘴。
梦寒:“嘴上有油,帮我拿纸擦擦。”
陈忠看着怀中人儿浅红色的唇, 蓦然间心底一动,大着胆子,低头吻了下去。
舌尖轻轻触碰,那最后一丝残留的温度。
“好了,这下就干净了。”
“噫,你好恶心呀。”梦寒嫌弃道。
陈忠哈哈大笑,把梦寒抱得更紧了,说,“最后一天了,熬过去,到了新年,你身体就该好起来了。”
梦寒点点头,“但愿吧。”
吃完饭,两人早早歇下,中国的零点,到了美国就是黎明的时候了。
这样,两人早些起床,还能赶上新年守岁。
陈忠抱着梦寒入睡,自从梦寒主动亲吻过他后,陈忠一分一秒都舍不得再跟梦寒分开,两人几乎就差厕所没一起上了。
天色最暗的时候,陈忠掐着时间,叫醒了梦寒。
“寒寒,起床啦,还有十五分钟,新年就到了。”
梦寒睁开眼睛,呼吸有些粗重,突然说:“想给我哥哥打个电话。”
客厅里信号不好,陈忠抱着梦寒去了阳台。
陈忠抱着梦寒,让他坐在二楼阳台的藤椅上,拿厚厚的大氅给他暖着身子,这才避让开来。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被灯光荧亮,犹如暗夜间飞舞的精灵。
电话通了,梦宇笑着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小王八蛋儿,你还记得我这个哥哥呀?过年都不回来,行呀,你小子还真是长本事了。”
梦寒叫了声:“哥”,后面的话突然卡住,不知从何说起了。
他曾酝酿过无数遍,生命的尽头,该对这个爱了十几年的男人说些什么。
可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哥,祝你幸福。”沉默半晌,他就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头的梦宇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搞什么深沉呢?行吧,哥也祝你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梦寒猛地点头,泪水早已爬了一脸。
“会的,我现在每一天都很开心。”
“那就行,哈哈。”梦宇突然问,“你那边儿能看到月亮吗?”
梦寒抬头看去,只见天似穹庐,地如莽荒,铺天盖地的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天地间一片混沌,没有半分天光。
梦寒突然就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个时候,他在荒郊野地里,怀里抱着快要冻死了的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