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静司显然想要一个结果,于是他默了片刻,还是道:“——和你一样啊。”
“‘有着花纹的血红色’之类的。”
“——所以,其实是‘我能看到的都能看到’么?”
“是啊。”
“哈,有什么东西溜进来了呢。”
“妖怪么……不,”望月幸下意识回头,入目的画面却立时失色,他便回头看静司,“……你不看看吗?”
“不了不了……用不着吧。”的场静司摆手,满不在乎。
望月幸停了停,叹息:“……说的也是呢。”
“那……如果是你自己……看呢?”
“啊?颜色的话当然是‘什么也没有’啦。……大概是黑色的吧。”
至于花纹,望月幸并不打算多谈。
虽然不是“能不能派上用场呢”的守备目标,对于静司要负担起一整个家族的辛苦多少也能体谅,但他完全不希望变成一个被另眼相待的对象。
只有这么一点点联系就够了。
不用太多。
除妖人的集会并不多么有趣,大人们谈论的总是一些八卦和无聊的事情,关于妖怪的信息还不如吹嘘功绩和攻讦他人来得频繁。
因为肩负着寻找合作者的重担,的场静司显然也不能很好的照顾到他,不过望月幸也很情愿被忽视。
他一点儿也不想和除静司以外的人交谈。
就好像他之前一点儿也不愿意搭理静司一样。
事实上,这也只是他们的第二次面对面的会面。或者说约会也可以的啦。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的场静司把困倦的望月幸送回家,交给一旁等待的上杉安吉。
“下次不要这么晚。”
但他没有说任何不允许的话。
和的场静司待在一起,确实是对主君有好处的。
毕竟只有得到世界意识足够多的承认,……才能够活下去。
他不嫉妒的。
然而次日一早,的场静司再次前来邀约的时候,安吉还是忍不住心情愉悦:“主君近期都不会再接受您的邀请。”
“啊,这样么。”
“那再见。”
没有询问缘由,的场坦然告别。
任谁常年遭受冷遇,隔三差五就会被彻底拒之门外,连隔着屏障聊天都做不到,都不会再对这样的欣喜而动容的。
但在这样的拒绝持续了整整一个月之后,的场静司还是察觉到了不妙的地方。
譬如面对上杉安吉“你是觉得我们望月家是龙潭虎穴还是怎么啦这么在意干什么?”这样越来越不虞以及时常莫名兴奋和焦虑的表情,以及日夜都守在门口以拒绝他前来拜访的举动……
果然还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吧?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那样认为的——望月家本身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遥记得喝满月酒的那一天他也随着父亲前来拜访,达成婚约协议之后,总之……目睹了那场所谓的月下祭祀。
的场静司是无意间闯入的,白日里梦幻一般的流觞曲水在萤火下愈发明朗而清晰,穿过叶片,或者什么花儿,有沉沉的雾气凝结成的霜露。
那不是一般意义上能见识到的场景。
那是专属于妖物们的狂欢盛宴。
月光清冽,只是满月与血月仅只于顷刻间便彻底轮转,显得天差地别罢了。
他从歌舞升平的晚宴中脱离出来,独自安享他的山寺夜色,直到一头栽入这片净地。萤火通明,玄奇而狰狞,然后他听到婴儿的哭声。
不止一声,也不止一个。
原本是溪水的石渠里淌着的确是婴孩的血,它们啼哭,挣扎,然后一动也不再动弹,鲜血从血管里淌出,流尽,从高处汇聚下来,洗刷过最中央处的几十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最后抵达一块圆形平台。
那儿,安恬的躺着寥寥数个在血水中几欲融化但确实还存活着的婴儿。
它们,……或也将成为那些血肉模糊的,混合物。
的场静司当场便站定了,惊骇得误以为是邪物作祟或是其他,但竟不是。
“你看到啦?”
对方的语气居然还挺和善。
“这是第二阶段的祭祀——看样子还有几个好苗子嘛。”上杉咂摸着嘴,用一种兼合着眺望期望和羡慕的语气说道,“他们会变成很不错的助力哦。”
“然后我们这些老人呀,大概会成为顶好,顶好的肥料吧。”
“幸君——幸君也会成为‘肥料’吗?”的场静司盯着他,带着一股子不肯罢休的决绝,是少年人的意气。
“怎么会呢?”
“它是‘最后之作’,是‘奇迹’呐。”
——但即便是“奇迹”,用这种方式“创造”出来的奇迹,
的场静司说不出话来,他听说过望月家有血炼之法,有提纯血脉的法子,却不知竟是这样一个法子。
难怪望月家人似乎很少的样子……
“那些来探亲的人……祭祖的……”
“都在这里了哦。静司”上杉摸了摸他的头,“大家都在这里。”
“……‘落叶归根’么?”的场静司嘴唇嚅动了一下,突然道。
上杉只是站在他身后,微笑。
有式神抱着稍大一点的孩子出来,见的场静司望过去,上杉便为他介绍:“那是我的孩子。安吉。”
似乎挺温和的,但随后便是一句轻飘飘的“看样子第三次也活下来了,呢。”。
“我们走吧?”
的场静司只好沉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