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白净的手指抚过刻于令牌的纹路,专属于太子府兵的标志烙入那双幽深的黑眸中:“呵,消息倒是快。”
房门再次紧闭,烛光被人吹熄后偌大的院子里只有惨白的月光与花木为伴。
陆远歌下朝回府时苏璟正在荣叶亭中抚琴。与寻常的琴曲不同,苏璟拨弦扫弦的手速很快,那琴音自然急促有力,似刀枪相碰,又似银瓶乍破,曲调透露着浓浓的杀意。
“你会弹琴?”陆远歌有些讶异,他以为苏璟只会打打杀杀。
琴声戛然而止,苏璟抬头看向他,眼中尚未褪去的阴戾吓了陆远歌一跳。陆远歌有些害怕的摸了摸鼻子,委屈道:“这么凶做什么。”
“琵琶、古琴、萧、笛、埙。”苏璟低头继续抚琴,这回指下的曲调一反刚才,飘渺悠扬,细听竟有几分闺怨之意。
听完苏璟的罗列,陆远歌满脸崇拜的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下:“你们唐家儿郎都这么多才多艺?”
“大概吧。”毕竟唐门用的东西都是不简单的,他们从来不学无用之术。
眼下陆远歌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靠着矮栏,目光始终粘着苏璟的手指:“听说,唐门弟子可以用任何东西作夺命武器?”
“任何人都可以。”只要有杀心。
“唐门真正的少主被找到了?你见过他吗?他跟你是同一年回到唐门的吧?你认识他吗?那个唐归夜真的像江湖上说的那样厉害?”陆远歌一口气问出很多问题,不谙音律的他自然也没听出抚琴人弹错的一个音。
苏璟道:“不认识。”
陆远歌若有所思的看着苏璟认真的侧脸:“你失踪后唐门就对外宣称他们找到了被奸人调包的唐归夜,我还以为就是你呢。”
苏璟等了半天没听到他的下文,问:“然后呢?”
“这个唐归夜我见过一次,在几年前淮阳王的婚宴上,他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把一个侍女杀了。”陆远歌啧啧两声,翘起二郎腿。“你猜是为什么?”
苏璟其实对这种事不感兴趣,但为了配合陆远歌只得摇头。
“因为这个侍女几天前见过他的真容,你说荒不荒唐?”
“唐门规矩如此。”苏璟觉得不足为奇。
陆远歌对这些个江湖事倒也不十分了解:“这又是什么奇葩规矩?”
“得窥唐门弟子真容者,或杀之,或娶之。”余光扫过陆远歌,淡的跟看空气毫无差别。
“你现在没带面具……所以你打算杀了我还是娶了我?亦或是……”陆远歌故意拖长语调,暧昧道。“我娶你?”
“……”苏璟无言以对,甚至有种想把琴砸他脸上的冲动。“若非执行任务,暗刀可自行除去银面以便藏于市井。”
陆远歌“哦”了一声以示了解,道:“话说回来,唐归夜的行事风格真是……”
风骚得不行。
瞥见苏璟探究的目光,陆远歌轻咳一声:“一言难尽。”
“行事风格一言难尽?”苏璟皱眉,不解。
“婚宴上倒是没看出来,他杀侍女是一招毙命。”陆远歌想了想。“听人说,唐归夜身段神似女子,手段也不似其他杀手那样简单粗暴,他喜欢戏耍猎物,等猎物开始恐惧时才会下以杀招。”
身段……似女子?哪有人这样形容杀手的?
想到此苏璟不免有些想笑,但背后议论他人是不对的,更何况是自己的少主,唐门未来的继任者。指尖扫弦,曲调再变:“今日朝上太子没有为难你?”
陆远歌撇撇嘴:“他哪天放过我?这不,今天还弹劾我临阵脱逃、装病回府呢!”
“无中生有不足为惧。”苏璟倒不在意。
陆远歌仰头沐浴阳光,双眼微眯:“小爷我做事光明磊落,再说仗也打赢了,还有季将军的辩护,他又能奈我何?”
琴曲渐入尾声,十指轻按在弦上感受它们的余颤,苏璟笑了笑:“不能奈你何也要想方设法的给你使绊子……这样的小打小闹可改变不了什么。”
唇角勾起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陆远歌幽幽地说道:“他很快就会坐不住了,就让他再得意一段时间。”
“嗯?”茶水入口,一股甘苦的味道滑入喉中,留下满腔的茶香与回甘。
陆远歌扬了扬眉,得意道:“经过季将军和我多年的努力,我们找到了太子与羌国、东兰国私通的证据,只待季将军返程边关,密函便会送进宫。”
“但愿不要出岔子。”苏璟起身,抛下陆远歌抱着琴独自离开荣叶亭。“待一切结束你也该娶妻了,陆老将军和夫人泉下有知定会欣慰至极。”
“是啊!到时候本将军一定要物色一个大美人儿回来天天在府里供着!”陆远歌高声说道,不知何故,他的心里似乎在排斥什么,他摇了摇头把这个情绪抛到脑后。
苏璟背对着他,垂眸看琴弦,轻笑:“肤浅。”
“诶!你给本将军站住,说谁肤浅呢!”陆远歌闻言,剑眉一扬,抬脚追了上去。“信不信本将军把你丢出去?”
已走出拱门的那人在那头轻描淡写地抛回几个字:“求之不得。”
“苏!璟!有种站着别动!”
“没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