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都沉寂了下来。

只剩几人或深或浅或缓或急的呼吸声在雨声中交错着。

他们之前一路走着，解决了那两波人后就被一队巡船员逮住了，现在算是在回房的途中。

不过是被押着。

其实什么都没看到，雨雾太重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尖叫已经响起，船也已经倒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这么多人数的死亡，刚开始涨潮的时候其实这种现象很正常，因为水中通电电死了一大批人，可他们只是单纯听闻，未曾用双眼去直观的感受。

感受这种人力不可改变的，只能听天由命的死亡。

幸亏雨天人们习惯安眠，只有极少数人听到了这个动静，也幸亏这雨雾过重，那极少数人怕也是看不太清。

“走吧。”齐雨率先收回了视线，淡淡地说道。

“我们的船……会不会？”伍一突然开了口，话还没说完就被徐骁一个眼神给怼了回去。

“不会不会不……”一位巡船员听到伍一的问话，苍白着脸粗声粗气的说着，像是在鼓励自己一样，不停的重复着。

“……”齐雨听着他像逼逼机一样不断重复着，剑眉一挑，冷笑道：“海上风浪大，来了也是躲不过，何必管他这么多？”

*

“海上风浪大，来了也是躲不过，何必闹成这鬼样？”余秋看了一眼不住往外看的老六，道：“你快点吧，万一他真感染了，死在这里面，我们也没房子可换。”

老六应一了声，却迟迟没有动手，目光不住地往外飘着。

房内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中。

“怎么了？”余秋缓着声音开了口。

*

过了也没多久，大概十来分钟，地上那人悠悠转醒。

黎荥睁开眼时眼中都不太清明，可一睁开眼眼前便是有位胖子拿着棉花往自己伤口戳的场景，倒是生生将他给吓清醒了。

幸好余秋有先见之明，叫十一把他给捆了起来，不然还说不准会不会真的，被老六给弄个二次创伤出来。

“松开！咳咳，”黎荥一睁眼便是见此情形，手中正待使力，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正被人反绑于身后，眼中怒气横现。

按常人此刻定然大吵大闹的，哪怕是色厉内荏，也会喊上这么几句。可他只是闷闷地生着气，也不表现出来，苍白着脸悄悄地挣着手，手没挣开倒是咳出了几分潮红。

光从声音就可以听出他不大好受。

十一担忧的看着他咳得通红的脸，几度想上前帮他松开，却碍于老六和余秋……不，主要是待在黎荥身边的老六，迟迟不敢向前走去。

黎荥只觉得好不容易蓄起来的力气自说完这句话咳了这几声后就消散的一干二净，呼吸都沉重的让人都不愿费力去再尝试一遍，带着凉意的空气侵入肿胀的喉咙口，带来了一阵阵细微的刺痛。

其实一开始他伤的也不算重。只是淋了雨过后伤口便感染了，照现在这情况看，多半还感冒了。

现在跑肯定没胜算，就算有胜算他也不会跑。

他还要找人。

他要想办法赖在这里……一日三餐吃不到会体力不足，伤口感染不治疗会恶化，伤口感染再加感冒淋雨后不及时更衣或继续受凉会发烧。

那他就没办法继续找人了。

*

余秋看着黎荥苍白的脸，本来想温和待人却不知为何又蹙起了眉，可能是这人眉眼与他有几分相似吧，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黎荥抬眼看向余秋，看到那双眼睛时倏地一愣，“黎荥。”

*

徐骁拉着小黎的手跟在队伍后面，垂眸思衬着什么。

刚刚那些巡船员之一是说要把他们带过去，不，主要是把齐雨带过去和舰长见一面。

虽然不知道原因，可在这样的情况下的确也容不得拒绝，也无法抵抗。

于是他们现在正在走向那所谓的舰长办公室，船很大，他们出来的时候走的方向是往平民窟——也就是稍微可以挡风遮雨的甲板下空余出来的位置，那里和舰长办公室简直是一个船头一个船尾。

所以路途很长。

足够徐骁想很久，很久。

秦帆在套巡船员的话，不过这活平常都是余秋或者老六去做，他没什么经验也没什么技巧，看样子也没套出什么来。

齐雨安安分分地走在巡船员身边，将手中的铁块不住地向前伸出去又缩回来，眼神专注地擦着所剩无几的血迹。

伍一话少，只是跟在齐雨身后看着他擦，顺便提供一下抹布，such as——衣服。

小黎牵着徐骁的手，跟徐骁一起走在队伍最后面，不时的问问他，还找哥哥吗？

徐骁耐心地安抚着她，安抚完后，擒着笑意一言不发。

-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

从这个所谓末日的最初开始想起。

这和所有科幻电影里面描绘的末日都不同。最基础的一点。涨潮之初一直到现在，他们所遇到的最可怕的事情不过三样。

第一件，潮水初涌上岸时的强电流，电死了沿海地区百分之九十的人，困死了百分之九的人。

第二件，海上的强风暴雨，据不完全统计，仅D市附近海域共计一百二十只巨型船只，三个月的时间，暴风雨侵袭坠江或其他意外坠江共计四十三艘。

第三件，能源资源的匮乏。

都是可以用科学去解释的，也是符合常理的，除了来势猛，持续久这一点实在是令人想不通之外。

其他都是可以解释的。

第一件是因为潮水初上涨，淹没了D市最大的电力供应站基站，导致那一瞬间触水之人皆触电。剩余百分之一存活是因为海水初上的时候不算太高而他们虽被困于高楼可等到了救援。

第二件，海平面要上升自然是要有地方供水的，现在是集云降水导致的大暴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次，每来一次死亡人数便是成倍增长，等到气温回升，慢慢的冰川融水，高山积雪及冰雪融水就会一同涌下，到时候，陆地面积更小，海域面积更大，海水深度更深，船只航行安全度越低，死亡人数，便越多。

第三件，也就是能源与资源，能源与资源的储量究竟有多少不得而知，可匮乏是肯定的，哪怕不是现在，也不用等多久。但他们已经见过不少人因为没有药物治疗而不得不扔到海里喂鱼了。

第四件……如果还有第四件的话，就是经历过这次事件之后的人了吧。

一开始大家还是在互帮互助，可渐渐的，人就变了。

人人都过活的精致利己，人人都端的一副道貌岸然，人人都可以为了一口吃的残害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