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风来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穿着一袭红衣的美人懒洋洋地靠在挪到院子里的软榻上,三四个丫鬟围在旁边,捶腿的捶腿,捏肩的捏肩。若是不说,怕是以为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顾小姐过来,有什么事吗?”萧风来走进了些,也不生气,面色平静地问。
书画见他过来吓了一跳,心虚了一秒,就被明雀离催促着继续手中的活计。
书画偷偷看了萧风来一眼,见将军没反对,就忐忑地继续缠纱布了。
明雀离的桃花眼一转,潋滟的水光醉人,“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萧风来默然,似是无意又似是警告地道:“你倒是自在。”
明雀离把包好的右手在面前晃了晃,用的是上好的细纱布,透气良好,里面红色的花沫若隐若现。
他挥挥手,对身边的几个丫鬟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萧风来对看过来的书画点点头,默认了明雀离的安排。
几个丫鬟依次退下,凉风习习的院子里一时只剩下两人。
“你这是查出什么来了?”明雀离眼尾翘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关于你的事情,倒是没查出来。”萧风来直视着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相府庶女一夕之间竟然变成了男人,这样的奇闻,任我怎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明雀离眨眨眼,眼前人的面容温润,暖阳印在他眼里柔和了里面的刀光剑影,和他将军的身份实在不符。
“你打仗的时候戴面具吗?”明雀离突然出声问。
萧风来蹙眉,一时不懂他的意思。
明雀离勾唇戏谑道,“我听说,古时有将军面若好女,打仗时就带着青面獠牙的鬼面具威慑敌方。萧将军你长的这般好看,打仗时也该带着面具吧?”
“顾小姐就是如此无礼吗?我以为你是来和我谈正事的。”听懂了他的调笑,萧风来的眸子冷了,语气不好起来,隐隐有些愠怒。
“好好好,正事。”明雀离的眉眼弯起,见好就收,“将军不就是好奇我为什么是男的吗?”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都是些陈年往事,将军要是想听,我就当个故事说给将军看看。”
萧风来神色一动,不由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
花影投在明雀离如玉一般的脸上,晦暗不明。
“我娘生下我的时候,宋夫人的势力在相府无处不在,压根儿容不得一个妾室先她生下儿子。”明雀离叹了口气,神色悲凉地讲起了故事,“她为了让我活下去,就自小把我扮作女子,心惊胆战地活着,生怕有一天被宋夫人发现拉出去活活打死。”
“后来我越长越大,男女之间的不同再也隐藏不住。好在那时候遇到了一个宫里出来的老巫祝,在我娘的重金许诺下,答应替我施个障眼法,瞒天过海。”
“从那之后,我就一直扮作女装,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但没想到竟然被你一眼看穿了身份。”明雀离眼里闪着奇异的光,专注地看着萧风来,“我其实很感谢你。”
萧风来的眼睛闪了闪,缓声道:“是吗?”
“你不信?”美人悲凉一笑,“其实我早就腻了这样的生活了,日日活在阴影之中,披着一层不属于自己的皮,时时刻刻担心生怕。”
他看着萧风来,目不转睛,“有时候我会想,我真的是个男人吗?那所谓的男人身份还有什么巫祝,都只是我幻想出来的,我只是活在梦里的可怜虫。”
明雀离起身,过长的裙摆在满地芳草中逶迤,他靠近萧风来,“所以我真感谢你,让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我是真实存在的。”
潋滟的桃花眼和萧风来对视,那里藏着的难过和细微的开心,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让人感同身受,替那个他话里不存在的可怜人心疼。
对,“不存在的可怜人”,萧风来压根儿不信这个家伙的话。
“那你还真可怜。”萧风来却没有直接拆穿他,而是顺着他的话叹了口气。
不等美人在继续哀切地诉说自己的过去,萧风来就不紧不慢地道:“你手上的细纱布要掉了。”
明雀离下意识低下头去,右手如玉的尾指上,细纱布连同里面的花沫摇摇欲坠。
他心中一惊,顿时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