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念他名字,当年的事就止不住地往外冒,我一念他名字我就难受,我心里又酸又疼。”
孟臣在床上打滚,对着不存在的潘漠说话。
“他对我真好,我知道,他那么用心地教我,我可不是狼心狗肺什么都忘了。呜,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他越不告诉我我越心虚,我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相信他了,呸,就是个骗子……”
“哎,今天的床好大啊,喝醉了真好,感觉宿舍都变成双人床那么大了……”
此时,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骗子”正翘着二郎腿听他控诉。
孟臣抬手摸了摸脑袋,突然发现上面空无一物还扎手,表情一下就变了:“我,我没头发了?我生发危机了,我秃了!”
谭观止没忍住提醒他:“是你自己剪的。”
“噢噢,想起来了,从头开始。”孟臣又打了个滚,抓起被子就往身上盖:“哎,潘哥,你出去吧。我困了,要睡了。”
谭观止:“……”
半夜撒泼爬床不说,还要鸠占鹊巢了?
“我不是潘漠。”谭观止出言。
“哈哈哈哈,那你是谭观止吗?”孟臣笑得捂着肚子:“说起来,谭观止屁股是挺翘的,也难怪你们以为我想搞他……美人,美人在怀,哈!”
谭观止的脸像死机的电脑屏幕,发了一会青后直接黑了下去。
这小子,醒来就完蛋!
上海的黎明是灰蓝色的,带着一点水汽,悄悄地渗进每个窗子。
谭观止在沙发上凑合睡了一晚,偶尔还能听见孟臣说梦话骂他,攒了一肚子的气要收拾他,奈何一大早八点钟有个会议,要确定队伍的最终大名单。
之前的三个首发选手和一个替补选手中,谭观止思索再三还是留下了其中两个——狙击替补Seth宋容安,突击手Amos萧鸣。
宋容安在中国已经待了有四年了,谭观止还没退役时,他刚从韩国抵达内陆,在联盟底层的DSR摸爬滚打。后来又辗转了几个战队,高光是在国内联赛三冠王OCD家暂时担任狙击手的时候。
但,OCD很快便又招来一名队员,那位狙击手恰好比宋容安的硬实力高了一点点。
谭观止不能确定把他留下是否能给他上场的机会,但不把他留下,他的职业形势一定会更加严峻。更何况有一个稳重的老队员在,孟臣便不敢蹦跶得太厉害。
至少他现在是这样想的。
观察员刘骏,来自盲兔直播的18岁小孩,反应迅速、观察敏锐,冲着谭观止的名声才肯和TLG签约;
指挥员裴秋池,来自OCD的王牌辅助,今年和OCD的合约终止后才终于被放出来,初衷是想在退役前和孟臣一起打一把比赛。
两个小时的会议在潘漠炮弹般的语速和总结下匆忙结束,老板对于观察员的选人似乎不太满意,生怕平台主播心术不正,耽误了整个队伍的风气。
谭观止对他笑了笑:“还是希望您相信潘指导,也相信我。”
他的选人标准简单粗暴——技术过关,和心思单纯。
如何判别一个选手技术是否过关?
不是看亚服排名,也不是看对局水准,而是看天赋和灵气。竞技圈比所有行业都更吃天赋,基本功不过关可以练习、意识不足可以积攒,但天赋却是求不来也教不会的。
也是因为如此,谭观止从不对外宣称“我谁都能教”。
老板宣布散会,经理松了口气,潘漠先是兴奋了一小会,然后紧跟着谭观止走回了训练室。
“零神,我是不是可以安排训练赛了?”他掩饰不住脸上的笑容。
他等这一天太久了。
都说瘦死骆驼比马大,TLG的陨落却像是社会性死亡,一夜之间再无人知晓他们姓名、再没人对他们抱有期待。
潘漠只是个战队分析师,他看着教练一批又一批地换、队员一次又一次地更替,心急如焚又万分无奈。心灰意冷时,他接手了孟臣,这才终于看到了隐晦的曙光。
世界赛,这个词汇于他而言曾经是那样遥远——冒泡赛、小组赛、四分之一、半决赛,一直到决赛,他看着赛场上那个单薄的少年身影,恨不得自己替他分担一部分压力,甚至没有心思为每一场胜利感到由衷地高兴。
但现在谭观止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我们假期什么时候结束?”谭观止问。
“九月初夏季赛开打。”潘漠想了想:“原定时间是七月中旬收假,但现在队里就只有孟臣一个人,他没给自己放假。所以我们随时都可以召集队员。”
“那就明天。”谭观止不假思索:“最晚后天之前完成所有队员的签约手续,明天就让他们全都来基地。”
“好!”潘漠一口应下:“……不过,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办公室。
“怎么了?”谭观止帮潘漠拉开了凳子,示意他坐。
潘漠摇了摇头,轻轻地把椅子推了回去:“就两句话,说完就好了。”
谭观止颔首:“你说。”
“你们如果一时半会没办法和好如初,你就别对他太好了。”潘漠满脸严肃:“我是认真的。总让他思考和你的事情,真的特别影响状态——包括心理状态。”
谭观止微微皱眉。
“像个普通的教练和队员一样,行吗?”潘漠接着说:“他不止是你的徒弟,还是TLG的中流砥柱。爱恨情仇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处理,但职业生涯就这么短一段时间,他得对得起自己。”
谭观止去边上泡了杯茶,边摇晃着茶杯边说:“实不相瞒,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
“孟臣昨晚和我说了很多很多。”潘漠垂下眼睛:“我想了一夜,也觉得你绝对不是个把人家一年的努力和对学业的割舍当儿戏的人。虽然我们从前不认识,但我选择相信你……我能信你吗?”
谭观止笑了,伸出一只拳头来:“信我。”
潘漠也伸出右手,和他的拳头碰了碰。
“我去忙了。”谭观止说完,披上了外套。
潘漠愣了一下:“我帮帮你?”
谭观止却头也不回地走了:“叫混小子起床,不需要帮忙了。”
潘漠喔了一声,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当他眼睁睁看着谭观止走回自己房间的时候,终于控制不住地睁大了眼。
“混小子”是指孟臣吧?孟臣怎么会在谭观止房间?
……他俩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