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升再醒过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整个储藏室灰漆漆的一片黑,透过薄膜玻璃窗的下午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模糊暗沉的夜色月光。
浑身上下没别的感觉,就是酸疼,睡了一下午也没缓解多少,比扛了一天大包还疲惫。
温升抹了一把脸,掌心搓下来不少碎血沫。
靠。
他扶着墙站了起来,虚虚捂着肚子开门走了出去。
出门左转就是一楼的楼梯,笼着一片绿油油的暗光,看起来挺像僵尸片的色调。
照明的来源是墙上的那个紧急出口的牌子。
温升一脚跨上一个台阶,搭着扶手。
他看了看牌子上那个奔跑的火柴人,感觉跟自己现在这姿势挺像的,自娱自乐地笑了两声。
上辈子他是重度抑郁症,身体情况极差,整个人精神状态几乎已经处于崩溃的阶段了,吃药基本已经管不了什么事了,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只能学着随时找点乐子逗自己笑。
像个疯子一样。
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撑下去。
十楼的北风真他妈冷。
按照温升遥远模糊的丁点记忆,学校这时候基本已经把教学楼锁上了,一楼这边的大门也关了。他要想出去,要么找守正门的保安大爷,要么去二楼翻窗户。
权衡利弊了一下,他选择了翻窗户,但在此之前,他想再去自己的班级看一眼。
途中他去水房洗了把脸,把脸上干掉的血都洗干净,不然容易吓着人。头发上也有点血,但是没有什么痛感,过了一个下午,估计头顶上被砸出来的那道小口子自己愈合了。
三楼尽头是高二七班,一个文科班。
温升拧开门走了进去。
班级里大概四十个人的座位,每张桌子的桌角都整整齐齐摞着一打书,已经发过新书了,包书的大号牛皮纸被折了几折放在了储物柜里。
温升看了一圈,发现班级里非常干净,墙角的物品工具摆放的很有序,看得出来值日生非常尽职尽责。
他走上讲台,看到讲桌上放着一张纸,好像是名单,估计是怕被吹走,特意用粉笔盒压住了。
温升拉过一个凳子坐下,拿着名单慢慢看。
这是张座位表,班级里正好四十个人,一排排看下去,正好是二十桌。
啧。
温升皱了下眉,在纸上看见了几个恶人组的名字。
有梁文书,张青河……倒是没有屁股摔成八瓣儿的王洋,这一点挺让人舒心。
不过……温升拧着眉盯着座位表,指尖啪地一声弹在“乔琛”这两个字上。
校霸啊。
恶人组头子啊。
温升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只想起了这些极其社会中二的称号。
但更让他吃惊的,是他同桌竟然变成了这位校霸,温升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乔琛和他上辈子并无交集,但他有所耳闻,非常有名的一个人,是高一下学期刚转来的学生,因为和原校霸老吴不对付打了一架大获全胜之后就成了西华中学新一任的老大,但温升一直没记清他长什么模样,可能也是因为上辈子他见人就躲的缘故,根本就没见过乔琛的正脸。
可是……乔琛上辈子在他们班吗?
难道因为自己的反抗,这辈子时间线就变了?
好神奇。
明天就是西华正式开学的日子,九月一日。
初秋的风带着些凉意,带走了夏末的最后一丝暑气。温升原本在教室里坐了一会还觉得有点热,现在窗户一开被吹了一脸风,顿时觉得清爽不已。
他现在得赶紧回家,温语这时候还在等他。
温升关了灯,一只脚踏上暖气,双手往窗框上一攀跳了上去,把纱窗推了上去。
从这里跳下去是草坪,穿过两个篮球场再走一段距离就到大门口了。
温升扶着窗框往外面探了探身。
外面现在挺黑的,一排路灯总共六个坏了两盏。西华中学也算个挺有钱的学校,但是校长主任忘性特别大,就这么两个路灯都坏了快半年了还没换。
温升蹲在三楼窗口瞅着外面,看了两眼,扣着窗框的手就开始有点儿抖了。
他原来并不恐高,不然也不会爬上十楼往下跳,但经过那次跳楼之后,他的恐高似乎就被活生生刺激出来了,现在从三楼往下那么一看,心里都像打鼓一样。
太废物了现在。
温升又看了一会,然后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向着黑暗,纵身一跃。
“乔琛,是我,梁文书。”男生的声音从电话里听着有点模糊的电流音。
“我知道,”乔琛蹲在地上说,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手里拿着小鹿花毛巾,正低头擦着一把漂亮的吉他,“有事就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梁文书坐在沙发上,轻声说:“我这几次录的视频你都看到了吗?”
“看见了,”乔琛不带着什么情绪地说,想了想,发表了一下看法,“挺惨。”
“其实吧,他……他是个挺好的人,挺善良的,王洋每天那么欺负他,我都看不下去,但以我和王洋的关系,我也不好说什么。”梁文书叹了口气,“我还是希望你能替我帮他一把。”
乔琛反手把小鹿花扔到桌子上,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整个人往床上一倒,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耐烦:“就这点破事没完了是吧梁圣人?”
梁文书今天心情还不错,听见这话也没生气,好脾气地说:“他救我过弟弟,我怎么也得还他一次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