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舟负了伤,出了幻境以后因为透支体力晕了过去,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幻境的售后服务做得不好,明明修复了物理伤害,怎么就不能恢复体力满点呢?
最后他还是因为低血糖在医院蹭了个床位,醒来的时候睁眼就看见了江天一,当时就翻了个白眼,也是这个动作让江天一满肚子话都变成了:“哟,看来是地狱都不肯收留你了。”
“阳寿未尽,得杀个姓江的折折寿。”他顺口。
“啧。”这是江某人。
“呵。”这是从某人。
两人一起忘记了从某人没有失忆这一个重点,也可以说是脑回路很接近了。
寝室被毁了个彻底,学生们被发现的时候都躺在走廊里,毫发无伤,但偏偏就是破了些衣服,有的手机也坏了。
404寝室的桌床都被毁了个彻底,现在就是一堆废木柴,而阳台的损坏更是严重,大多数玻璃都被烧成了焦黑的固体,偏生墙面上还是一片洁白,一点都不符合物理学常识,对住在这个寝室的物理学学生们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而学生之中,除了消失的水成文之外,从舟成了这场意外事故的唯一受害者,至于李学,他在录口供时鬼使神差地说是自己的继弟打的,就为了说他是GAY这事。
当然,水成文不知所踪,李学挨的这顿揍是没法子讨回来了。
而这边,听见从舟醒来,李学也被辅导员押来探病,虽然没有说明从舟受伤和他向别人造谣从舟是GAY这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辅导员还是坚持认为李学应该给人道个歉,于情于理,都是。
从某人有点过意不去,很诚实地轻咳一声:“其实有些不算是造谣。”
李学和辅导员齐齐一愣。
“你和水成文是恋人?”
“你去过gay吧?”
两人齐齐出口。
从舟沉默。
辅导员和李学这才回过神,也咳嗽了几声作为掩饰,效果是让从某人更想一刀子划烂自己的嘴了。更可恶的是还有江某人补刀:“意思就是他性别男,爱好男。”
江老爷子给的资料上有写。
从舟:“……”你真的没有注意到那两人在你身上的谜之视线?
李学到的时候警员正在询问有关事故的细节,这时候李学忽然听见了一句“膝盖中刀深入五毫米,舌头有咬痕,怀疑曾经试图自尽”,脑袋里忽然冒出一道白光,接着被黑暗吞噬,黑茫茫一片中,他却不知为何看见了一个黑色的人影,朝他咧开了嘴。
最后是辅导员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辅导员这时候莫名生出了一种“这人不靠谱”的想法,生怕李学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再三嘱咐:“从舟这次伤得那么重,你就不要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有事以后再说。”
听得李学的耳朵都起了茧子。
辅导员被准许入内的时候警员正边收本子边聊,看见辅导员来了也打个招呼,只是看见李学的时候脸色也不大好,因为也就是这个男生,口口声声说是从舟的恋人把自己打成这样的。
因为李学的到来,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这时候门口又一道声音打破了固化的空气:“这是开会?”
“打扰了?”
“不打扰,我们才是,打扰了你们的生活。”警员将人拉住,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这就是那个说你打了他的人。”
“我什么时候打的他?”江天一觉得自己背了个天大的锅,却见警员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一下子说是继弟打的他,一下子又说是从舟的恋人打的他,后来更是过分地把他弟和从舟的恋人扯成了一个人。你说这不是给你戴绿帽子吗?”
江天一:“……”
好像是他对这位一开始暧昧的语言视而不见的哦?
自己作的。
“好了,我走了,就不打扰你小俩口的相聚了。”说罢,离开之时还拍了拍江天一的肩膀,看了眼辅导员,这意思明显是让他不要打扰人家小两口。
辅导员被一吓,惊疑不定地看了在场所有人一边,最后好想停留在谁的脸上都不是滋味。
李学好半晌说不出话来,这里面最为淡定的就属从舟,他看了眼江天一的冷笑,很不要脸地对李学说到:“你说了,我是gay,喏,人就站这儿了,你就不打算说些什么?”
来啊,相互伤害啊!
李学离开病房的时候神情都是恍惚的,嘴里不断念着“可我明明看见他们两个接吻了啊?”
听见这一句的江天一连从舟瞎认伴侣身份的事情都不管了,不计前嫌地和从舟对了一个眼色,虽然说最后还是觉得那个拖后腿的太扎眼,转身出去洗眼睛去了。
如果这是一本小说,那么在这一瞬间,两位主人公,江天一和从舟的矛盾一定是已经达到了最高峰。
*
水成文没了消息,从舟直到出院都没见他来过,江天一交换了微信之后就匿了,从舟一时间没有发现自己的生活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直到看见安然躺在手心的木星球。
这个防噩梦神器还是噩梦的罪魁祸首给的。
真是令人百味陈杂。
他翻开手机的收藏夹,找到了珍藏已久的链接,友好地慰问了那位“罪魁祸首”。
与此同时,江某人手机提示音响,翻开,是新加的某个小朋友发来的消息:“来自济斯瓦夫·贝克辛斯基、伊利亚·叶菲莫维奇·列宾、石田彻也、日野之彦、张晓刚、弗朗西斯科·戈雅等等画家的问候”,最后还附上了两条链接和一句话:提高艺术修养,你我共同进步。
江天一:“……”
从舟有了“伴侣”,和水成文的谣言不攻自破。
只是,在回到学校的时候总是有一些不好过的,他的身边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些人,或者说是刻意对他不靠近也不远离的人——浑身散发着“我不歧视你,我不在意你”的气息,让从舟哭笑不得。
而江天一也是在这个时候露了个脸,当时听见有人找的时候从舟顾不上周围同学的起哄,直接打开了自己的收藏,从里面调出来一个问题,奔着江天一去:“江哥,和你分享一些东西。”
江天一:“……滚。”
从舟笑了笑,收敛了眼里的情绪。
几天前,他无聊赖时检索了“江天一”三个字,出乎意料地看见了“江天一”的词条:“江天一,青象市人,毕业于合煌大学自动化专业,主要从事绘画,在业内小有名气。”
从舟印象里的江天一是任意妄为、变化无常的,抱着这样的想法去看江天一的作品,却没有看见想象中的变化无端和愤怒。相反,江天一的作品很宁静,像是脱离了世俗,而里面无一例外的,就是没有人物的出现。
车子开进郊区的别墅区,停在一栋白色的小洋房前,江天一熟练地倒车入库,叫人下车。
从舟沉默了一路,有些憋闷,一下车就四处走醒神。
江某人将手中钥匙一颠,喊道:“走了。”
从舟点头跟上。
别墅外头没有挂户主名牌,车库也小,私人别墅的规格。修剪花枝的员工见主人回来,向二人问好。
从舟的视线从花农的身上移开,问:“普通人?”
“嗯,还能躲着他们不成?”江天一推开虚掩的门,“相反,我们才是应该躲起来的弱势群体。”
从舟认同:“嗯,都是犯罪分子预备役。”
江某人抽抽嘴角,不答。
二人进门,江天一随手将外套搭在沙发上,从舟还想说些什么,但在里面看见的人让他把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言九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门口的动静转过头来看,从舟先开口打招呼:“表姐夫。”
言九浩并不认识从舟,只能转头问江天一:“哥,你朋友?”
“水容的表弟,你婚礼上认识的。”江天一随口瞎诌。
说起婚礼,言九浩被未婚妻莫名抵触,现在明明是领了证的却三天两头在分居,还不敢直接回家,一出事就躲江天一这儿,发莫名其妙的火。
此时,电视上传来女主播的声音:“三月十九日,在青象市石楠区东十三路发现男尸一具,经科学检测后却认为安学电子产品总监孙延唐。孙延唐因控制金煌酒店电力系统、破坏他人婚礼而被控告危害公共治安、杀人未遂入狱,一审判决还未下来,协同犯人周致安、徐平懿越狱潜逃……”
从舟的目光也被新闻吸引:“越狱潜逃?东十三路……”
这时候电视上放出来一张孙延唐的照片,几个月的时间,这人憔悴得失去了原来的形状。
他还没细究,电视就“啪”地一声关上了。言九浩随手将遥控丢在沙发上,烦躁地拿起放在一旁的杂志。
但那样子显然是一个字都不会看进去的。
见状,江天一冷笑一声:“你窝在我这里有用?怪孙延唐有用?你老婆肯回来?”
脾气挺大,可惜,这里还有个更大的。
言九浩啪地把杂志按在桌子上,也用冷笑回去:“那我怪谁?你吗?因为你让我喝过头睡过头?!”她到现在还在怪他,当时换个理由,或许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