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掉下来的这个地洞底下潮湿而又阴暗，空气中还有着挥之不去的黏黏腻腻的感觉，那是洞底斑驳横生的苔藓苦潮味、混合了地底深处黑泥土的土腥味而杂糅成的味道。

这些苔藓滑腻而又湿润，德西必须很小心才能让他自己不会随意滑倒。他摸索着捡回掉在洞底边缘的断剑，插回背后自制的剑鞘之中。

这一幕被艾瑞丝毫不落地看着完成。实际上，这个地洞这么小，有什么动静都非常明显，如果艾瑞假装没注意到，才显得更为刻意。

他看着德西完成这一动作，奇怪地问道：“这不过是一把断剑，看起来既钝且锈的，我想之前丹尼尔准备的行程物资中应该有比这个完好的剑吧？”

确实是有的，德西在出发时也曾查看了一遍随行物资。然而不知道是用惯了这把断剑，还是没有趁手的长剑——又或者他只是担心帝国的剑质量太差了，总之现在心中总有一道声音让他下意识地牢牢握紧这把断剑，当做武器。

如果每一把陪着骑士出生入死的长剑都有它们自己的意识的话，德西想，他肯定是得到了这把断剑意识的认可。自从离开王城后，他总是能从这把锈迹斑斑的断剑中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力量。

然而他不知道这种话该如何解释给艾瑞听，索性只是对艾瑞笑了笑，转移话题：“我们去找德拉他们吧。”说着他便顺着地洞唯一的一条通道走去。

艾瑞被他笑得有些心神荡漾，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尖，默默地跟了上去。

在艰难前行了大概数百步后，这条地洞逐渐变得宽敞起来，风元素也越来越活泼，还隐约伴随了水声。

前面难道会是出口吗？

德西忍不住雀跃，紧跑两步上前，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淡定的模样，结果他一不留神又滑了一跤——苔藓真的太滑了。并且因为这一跤，惨兮兮的绿泥色蹭了一大片在他衣服上。

他维持着僵硬的姿态缓缓爬起身，似乎都能感觉到身后艾瑞嫌弃的目光都要化成实体戳在他脊背上。

这……

他回头想要辩解几句，证明他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然而艾瑞连嗤笑发问让他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只是□□裸地在那双绯瞳里写满了愚蠢和嫌弃。

德西委屈。

可他只能坚强地站起来，佯装无事地拍拍膝盖，继续前行。

前面是一个拐角，风声也在这里更加明显，这回德西没有再冲动，而是缓步上前，拐过了这个弯道，入眼的竟然是一道分岔口。

“怪不得会有风声。”德西纳闷地说：“我们选哪边？”

两条通道都一模一样，相似地仿佛是被完整复刻的一般。他企图靠分辨水声的方位来做判断，然而当他细心聆听感受，却愕然发现两边似乎都有水源。

艾瑞也闭眼感受了一会，随即睁开眼，修长的食指凭空一点：“这边。”

他们走了左边的洞道。

接下来他们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了分岔口，照这种情形看，这个地底应该早已被掏空了。

每一个分岔口都是由艾瑞指出来的，甚至到了后来他都不需要多想，随手便能做出决策。

德西望着他的眼神渐渐崇拜起来：这是怎样自信又强大的实力啊！

他们在迷宫一般的巨型地道里穿梭，水声越来越清晰，洞壁的土壤也越来越湿润。近得让德西怀疑，仿佛下一个拐口就能看见一片清澈的地下水源了。

见寻找到正确路径，德西微微放松下来，同艾瑞聊天：“你真厉害！你是怎么做到每次都选对的？”

艾瑞意味不明地轻笑：“这从来就不是迷宫，我并没有认真去选。你还没有发现吗？每条地洞都可以通到这里。”

他说着，先行一步，转过一个弯道，前方一片光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溶洞，下方正是哗啦作响的地下河水。

德西挠了挠他的金发，恍然大悟——是他的思维被限制了！谁规定迷宫只能有一条正确的解法呢？

更何况艾瑞那句提点：这并不是迷宫。

联想到地面上那些能动会跑的高壮树木，德西忽然有了一个模糊的意识，隐约明白过来了——这些地洞可能就是它们扎根的地方，而所有地道则是树根在地底穿行的结果。如此巨大的树木离不开大量的水源，所以这些地道最终都会通到这里。

看那些树木的成熟度，至少都有上百年的历史，当它们挪动之后，这些遗留在原地，比较结实的地洞与地底的地道就保留了下来，形成这样交错复杂的迷宫。

然而他们路过无数个地洞，穿过无数条地道，终于来到了这地下河畔边上，德西与艾瑞要找的同伴却并没有看见，别说魔族，连地底应该有的生物都少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