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西听基茨这么解释，终于知道了之前怎么会感受到本不应该由他承受的火灼之痛，也明白了为什么在地洞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显得不太正常——这都是因为这群奇妙的树灵族。

此刻他心中无比懊悔，不仅因为他们欺负的是还未开智的孩子；更因为，他在理智不清晰的时候做出了一些冲动的事。

他试图说服自己那些强烈的感受只是因为树灵族的天赋本领而已。

可是为什么——德西的眼神变得炽热又深邃——那份触及的甜蜜现在回忆起来，依然叫他心率加速？

难道被树灵强化的情绪还没有稳定下来吗？

人类王子的脑袋乱成一片，还没能完全理清那些不同寻常的感情，便听见银发少年用他一贯清亮的嗓音说道：“既然只是一些无知稚子的恶作剧，那没什么好在意的，都是假的而已。”

他的声音依然清亮，只是隐隐带着些颤抖，却又端得无比严肃，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情绪。

德西与他也算是朝夕相处了好几天，这一瞬间明白了艾瑞话中的含义：他在强调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意外，并且警告德西不必在意。

德西眼神微黯，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瞳不再折射出明亮的光彩，他心里沮丧极了——艾瑞一点也不想和他有任何出格的接触。

他很讨厌我吗？

他直直地看向银发少年，然而艾瑞却迅速转头避开他的眼神，动作幅度大得就像在避开什么嫌弃的东西。

这简直比刚刚听见少年否定的话语还要更伤德西的心：他还不能肯定心底那些异样的情愫，就先收到了完完全全的拒绝。

可他注定不会伤心太久，下一刻，护犊的树灵族长不满地解释道：“怎么能说假的呢？我们树灵一族就算是孩子，天赋本领也是很显著的。正因为它们还不会开口说话，所以感官才更纯粹，只会真实地放大情绪，不会掺杂其他的感情。并且，”

基茨稍稍停顿，这一串解释让他一口气说出来，已经太不符合他向来平稳缓和的性子了，可是没有办法，一触即这群树灵族后辈的事，他完全没办法保持平静——这群总是惹事的娃娃已经闯了太多祸了，害得外界都对他们树灵一族生出了许多误解。

只有创世神才知道，当他在圣哈克最年轻的骑士团团长的生日宴上收到族灵给他的通报说，娃娃们抓到一位魔族和一位龙族时，他的心情有多郁闷。

更别提当他只好失态地同骑士团团长提出离开宴会，并在被问及原因时诚实地回答了刚收到的通报，结果更震惊地得知了，抓获的很有可能是圣哈克国王一行的同伴时，心情就更郁闷了。

他立刻返身赶往萨达森林，哪怕是在五百年前的世纪混战中他也从未用过这么快——不，是这么狼狈的姿态赶路。一路上已经幻想出一幕幕族灵小孩们将尊贵来客欺负得哇哇惨叫的画面。

——也可能更糟，以艾瑞陛下在大陆上恐怖的实力来看，或许等他赶回去，见到的就只剩同族的尸骨了。

幸而此刻看上去事态并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程度。

巨树缓缓喘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复杂的心情，接着解释道：“并且，我族天赋中有很重要的一点：越是实力强大的目标，被情绪化的程度会越强烈，这一切都是源于你们心中的想法。”

“呀，”德西轻呼一声，那些晦暗的负面情绪都抛在了脑后，脑中只留下上古树灵所说的话。

在地下河中，银发少年对他的渴望和希冀是那么地鲜明，结合基茨的回复，这是不是说明艾瑞其实也有一点点渴求他？

奇怪，他为什么要用“也”？

他，也在渴望艾瑞吗？

德西的心脏怦怦直跳，夕阳温存的余晖洒在这片森林之中唯一的乐土上，也笼罩住他们，一切显得美好又神圣。德西控制不住飞到嘴边的话，他大声喊道：“艾瑞——你——”

艾瑞却及时打断了他的话语：“闭嘴！我可不信这个糟老头子的话！什么‘心中的想法’，呸，我、我才没有想对你这个人类做点什么！”

他激烈地反驳，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意，也不知道是被夕阳映衬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可这些话都显得太苍白了，简直就是在掩饰自己。

废话！他可是圣哈克帝国最尊贵的王！怎么可能叫他先表露出那些羞耻的想法！

虽然他嘴上说的坚定，德西却不会再被蒙蔽了，人类王子在这一刻清晰地捕捉到了少年话中那份虚张声势。他正想再次追问艾瑞，刚刚还是神助力的基茨化身成了一盏硕大的灯泡：“不信就不信嘛，何必要骂我是糟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