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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2/2)

他凝望着一排五颜六色的颜料,蓦地,那些本该鲜艳的色彩,在他视野中斑驳褪色,他的眼中又只剩下了灰白黑三色。

朱红的颜料在笔端慢慢变干涸。

像极最令祝深恐慌的那幅画,背面写着傅云织歇斯底里的遗言。

烦闷找到了宣泄口,祝深气极,用力将笔一掷,扇形画笔就这样滚在了门边,紧接着就听见钟衡在外面敲门。

“进。”他调整好呼吸朝门口看去,见到钟衡捧着一杯牛奶进来了。

钟衡注意到了地上的那支笔,没问为什么,只是将牛奶放在了桌上,蹲下身把它给捡了起来。

“不要了。”祝深皱眉。

像是在和谁赌气。

还在他很小的时候,傅云织就跟他说过,掉在地上的东西就不要了。

她还告诉过祝深,不要你的你也不该妄想找回。

是祝深没长记性。

钟衡收起了那支笔,往祝深的画板上瞥了一眼,又对他道:“先喝牛奶吧。”

祝深看不惯他这老干部的作风,嘴上强硬道:“不喝牛奶,我要喝咖啡。”

“咖啡不好。”钟衡将牛奶杯缓缓往他的面前推。

祝深今晚心头烦闷,卸下了淡定从容伪装,一脸不耐,就像在张牙舞爪似的,非要和钟衡作对:“我要抽烟。”

“烟也不好。”钟衡手不停,继续往祝深面前推。

“酒呢?”祝深目不斜视地继续问他,像是挑衅。

“不好。”牛奶杯终于被推到了祝深的面前。

祝深垂眸瞥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又昂起了脸,翘着他的尖下巴问道:“那你跟我说说,什么好?”又凑近了些,钟衡发现他的嘴巴好像也染着自己指间笔端的色彩,招摇而明丽。

“我呢?”只听祝深拉长了声音问他:“我好么?”

钟衡怔了怔,没有回答。

祝深长睫眨了眨,上挑的眼尾蕴着秋波,一双眸子落了满天星。

“问你呢。我好么?”

钟衡面无表情地端起了牛奶杯,亘在了祝深的唇前,“趁热喝。”

祝深偏头避开,往后靠坐在了椅子上,挑衅似的笑了。

钟衡冷峻的面容,因祝深一通近乎胡搅蛮缠的小孩行径,变得柔和了不少。

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进到祝深的画室里来,即便只是一个临时挪作画室的书房,也比从前好太多了。中学时期祝深在学校也有自己的画室,那是学生时代的钟衡唯一可以接触到的独属于祝深的私人空间。只是那画室密不透风,唯一的一扇门永远都不会为钟衡而开。

“很好看。”钟衡走到了祝深的身边,端详着那幅草图。

祝深有些意外,还以为钟衡是不会夸人的。

忽然他一笑,反应过来,钟衡是在转移话题。

很明显,这个人是在回避关于“他好吗”这个问题。

祝深有些无奈,他就这么招人嫌了?

他瞪了眼画板,真是人不如画啊。

偏头看到桌上贴的一张备忘,祝深敛了笑容,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才说:“明天陪我去看个画展吧。”

这是祝深第一次邀约。

钟衡没有拒绝。

——他不可能拒绝。

话音刚落,钟衡便说:“好。”

接得太自然,像是迫不及待,唯恐泄露了心绪,钟衡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

所幸祝深没有发现。

于是就这样敲定了两人的第一个约,或者说是,约会。

钟衡没在书房多逗留,他握着那支画笔走了出去,回头望了眼站在落地窗边凝望着霓城夜景的祝深,忽觉他的背影好像比从前落寞了许多。

站在窗前,披着一身月辉的祝深,比这夜晚还要寂寞。

钟衡在心底叹了口气。

“你是最好的。”

门被他轻轻关上了。

回到自己房间,钟衡小心地拭去画笔上的朱红颜料,郑重其事地将画笔放进了自己的行李箱中。

打开了手机,钟衡面无表情地又看了一遍他看了一天的朋友圈。

那是李经夏的朋友圈,他说,终于回滟城了,一起聚一聚。

配图却不是他,而是一个消失了七年,本该在A国的人。

——薄梁回来了。

手机上,他挽着袖口,正举着杯酒,似笑非笑地看着镜头。

他这么一笑,宁静了许久的如意山便好似要崩塌了。

——崩塌的,或许不止是如意山。钟衡摩挲着自己无名指上的素戒,遥望着霓城的斑斓夜景,心底发寒。

一墙之隔的祝深从窗边离开,走到了桌旁,伸手摸了摸牛奶杯——已经不热了。

手指在空中顿了一顿,祝深没有收回,而是端起了牛奶杯一饮而尽。

已经很久没喝牛奶了。

还是这么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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