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衡晚上很晚才回来,因下午开的会又补充了很多细节,他需得亲自出一趟差来督促。
收拾好了行李,路过祝深房间时,他停了停。
似乎伫立在祝深的门口已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祝深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从前在卓尔的画室画画的时候,钟衡也是像这样站在门外。
他们之间隔着一扇门,祝深在门里,钟衡在门外。
可那扇门从来都没有为钟衡打开过。
自然,钟衡也从来都没有敲响。
夜已经深了,房内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钟衡猜他可能已经睡了。
刚要提着行李箱轻轻下楼,却听门被打开,祝深摁亮了曲着腿,倚着墙,看着钟衡。
屋内的光亮直射在楼梯上,钟衡的影子倏地被拉得好长。
杨锦绣悄悄告诉钟衡,祝深在外面闷得不行,所以就先回来了。有那么一瞬间,钟衡想中止那场会,走到外面追上祝深。
可他却只能朝杨锦绣颔首,安排阿文去送他。
有什么办法呢?
他也是那么闷的一个人啊。
祝深喜欢追逐色彩绚烂的新奇东西,可他眼里最耀眼的就是祝深了。他不会发光,他的光芒全然来自于祝深。
祝深觉得闷,想要走掉,他却连挽留的话也说不出口。
慢慢地,他站在楼梯间,回过头来平静地问祝深:“还没睡吗?”
祝深今晚睡不着。
白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思绪扰得他有些不安。
“要出差?”祝深问。
钟衡点头:“去T国,有些事要办。”
“和杨锦绣么?”
“你知道她?”
祝深捡起了他惯常的笑,走了两步,将手搭在了楼梯栏杆上:“杂志上看的。”
“你也会看商刊?”
祝深不置可否地笑了,“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祝深。”楼梯上,钟衡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祝深漫不经心地应他:“嗯?”
“你不知道的事情也很多。”
“比如?”
钟衡不说话了,提着箱子就往楼下走。
祝深皱起了眉头,忍不住追了两步,“喂!”
钟衡回过头,缓缓朝他望去。
祝深居高临下,一双手却死死扣住扶手,只是这里并未被光线照射。
被光线照射的唯有他一张白皙的脸,映着光的是他倨傲的眸。
顿了顿,只听祝深说:“你的桃花要谢了。”
……怎么扯出这句来了?
能说的话明明那么多,为什么要扯出这句!
祝深隐隐懊悔,将眉头皱深,刚想要再添一句,问问钟衡的归期,就听钟衡沉沉答道——
“我会早点回来的。”
祝深轻轻地踢了栏杆一脚,一时不知该与谁置气,转头就回房将门给关了。
楼梯的亮光消失了。
钟衡在黑暗里站好了些时候,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他还是……以前那个样子,一点儿都没变啊。
钟衡想。
院里的桃花云霞似的烂漫了两个星期,祝深便架起了画架在天台上画画。
——谁说留不住花期的?
他偏偏要留下。
正准备上色,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祝深顾不上换衣,直奔医院。
何萱脑震荡进了医院,为防儿子不上心,她还专门给钟衡和祝深分别去了一通电话,说是她不行了,叫他们过来听遗产分配。
钟衡出差在外,是祝深先来的。
私人高级病房內,只有何萱一人在,一见祝深来了,她立马瘫倒在床上,颤着声音把他招到床边:“你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