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刚上小学。
钟南小时候长得很可爱,那时候的他瘦瘦小小,一双大眼睛讨人喜欢得很,但是总是一个人。
吃饭时候一个人,放学回家一个人,课间也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安安静静看书。
那会儿他特别羡慕其他小朋友,经常悄悄看着他们打打闹闹说说笑笑,最后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扯扯嘴角,又开始自顾自地把注意力移到书上。
在他独来独往之前,有段时间总会被班级里的一些人欺负,或是被人言语中伤。
从小他的妈妈便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不要把你听到的事情说出来。”
年幼的钟南并没有放在心上,但他很快发现,自己被孤立了。
有些话在背地里说,有些是当着他的面说,有些则是对方压根不用开口,钟南便自动接收了。
“你别听那个神经病瞎说!我才没有偷你东西!”
“我没有想嫁祸给你,我跟你什么关系,我害你干嘛?钟南说话跟放屁一样!”
“喂,你小子嘴巴很欠啊,是不是欠揍?”
“下次再让我听到你造谣,给我等着。”
“钟南啊,造谣全校出名,你们别理他,要不然哪天也要被他传播不实言论。”
钟南当然也试图找过老师寻求帮助,老师满脸温柔得道:“不能说同学的坏话,要不然同学都不会喜欢你的哦。”
钟南面无表情,冷眼看着老师,听着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这小子也太烦了,一天天净惹事,其他家长都找过我好几回了,我怎么管得住他说什么,嘴又不长在我身上,我可求他早点退学才好。
从此,他再也不会对别人敞开心扉。
他见了太多的表里不一,以至于为什么至今还没有反社会,大概全靠他老妈。
他爸走的早,全靠他妈一个人拉扯大。钟妈妈为人干练要强,又大大咧咧,钟爸爸的去世似乎看起来没对她造成多大打击,但钟南却知道,夜里一个人红了眼眶也是她,每天心里念叨着他爸的也是他。
如此性格的的人面对沉闷自闭的儿子,却是耗费了自己一生的耐心与温柔。
“这世上没有人是完美的,有肮脏的,也有美好的,儿子,你要向前看。”
钟妈妈每天都会在钟南睡前在他床头给他讲各种网上搜罗来的小故事合集,上到拯救世界,下到扶老奶奶过马路,偶尔还有这位“不靠谱”的母亲审查不到位,混入了什么有颜色的小段子,便现场开始胡诌。
钟南知道她不容易,转了几次学,搬了几次家之后,钟南便渐渐开始学会封闭自己,不再给她添麻烦,有什么事也只是自己一个人憋着,总归他妈和他不一样,看不透他的想法。
钟南其实很早便从钟妈妈的心里窥到他爸的死因:抑郁症自杀。所以这位母亲,才会尽全力想把他的儿子从深渊里拉出来,给他的生活带来光。
这回他梦到自己被人堵在学校小角落,任凭对方怎么欺负也跟个哑巴似的一声不吭,只等他们乏味了散了,才一个人蹲坐在角落里,对着脏兮兮的衣服苦恼。
不敢回家,怕他妈担心,更怕她妈那性子,要是知道了的话又要搬家转学了。
钟南把自己蜷成一团,心想自己以后再也不随便说话了,无论对方想干什么也不说话了,跟他们保持距离就好。
钟南感觉有人向他走近,又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抬起头从手臂里露出一只眼睛,发现那是一个男人,脸模糊看不清,但是他却觉得很熟悉。
“你打算一直坐到什么时候,肚子不饿吗?”
钟南用几乎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闷闷地道:“没关系。”
对方却似乎是听到了,起身像是拎东西一样把钟南的后领子提起来,钟南一惊,小胳膊小腿扑腾了一会:“你……”
“你要是有我弟弟一半坏,就不会这么一直不高兴,不过蠢倒是如出一辙。”那人提着他走,像是要追上那些欺负他的人,“你脾气这么好吗,任他们欺负,社会真该给你颁个奖,那些熊孩子就是被你惯出来的。”
越向那几个人走进,钟南越惊恐:“你要干什么?!”
“带你看戏。”那个男人说完,对着前面其中一个人的屁/股就往上踹。
没用力,却是让对方一个踉跄,差点趴下。被踹的小朋友怒气冲冲地回头,钟南睁大了眼睛,原本还害怕被报复,却发现对方似乎看不见他和那个男人,反而对另一个走在他身后的小伙伴吼道:“你干什么!”
莫名其妙被吼的人大声道:“突然凶什么凶啊你。”
被吼的人想着:我之前告诉隔壁班班长他喜欢她,害的对方一直到现在也不理他的事不会被他知道了吧。
只不过这个念头刚出现在脑袋里,自己的嘴却不受控制地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