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我是被蛇老三養大的。一歲那年，他在一間械鬥過的工廠裡面找到了我，旁邊散落著滿地的□□。這是後來他告訴我的，不是要告訴我他對我有多大的養育之恩，只是high過頭跟我講，地上的□□，讓他大爽了一個晚上。

蛇老三吸毒，high了會打我，錢不夠買毒品的時候，就找便宜的女人來，沒錢找女人，就找我。從我七歲開始，我就開始準備殺了他。我在他high死過去的時候偷偷溜出去撿垃圾賣錢，在他出去坑蒙拐騙搶的時候鍛鍊身體，我需要錢，也需要健康的身體。蛇老三不是個傻子，因為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進過局子，我需要有萬全的準備，才能殺掉他，離開這個鬼地方。

十歲那年，他死了，我沒有殺他，我也不知道是誰殺了他，我找到他的時候，他的腦袋被人砸爛，腸子流了出來，順著下水道，混著血和尿，流出了我的人生。然後我看見了一群，拿著槍的人，領頭的那個看見了我，也看見了我手裡，打算用來殺掉蛇老三的匕首。他問我要不要跟他走，他說他欣賞我的眼神，而且我看起來資質尚可，雖然年紀大了點，但練一練，還能當個跑腿的。

我跟他走了，他讓我叫他剛哥。我跟著一群比我小三四歲的孩子一起訓練，起初我並跟不上，因為個子，竟然還不到他們的耳朵。但是五年之後，再也沒有人能打得過我了，因為他們訓練我們是為了賺更多的錢，而我，是賺唯一的命。

剛哥的手下有時會來騷擾我，訓練基地沒有女人，我是最大的。十五歲的時候，當我確定所有人包括教官都已經打不過我的時候，我拿著從訓練室偷的槍，打死了整個基地二十三個人，放走了所有的孩子。第二十三個，是剛哥。他曾在一個吸high了的晚上，把一根手杖塞進了我的肛門。

我一把火燒掉了基地，離開基地的那一天我才知道，原來所謂的基地，只是一個裏鬧市只有30公里的倉庫區。

過了不久，我加入了一個僱傭兵團，搞搞暗殺之類的小生意。夥伴們在沒生意的時候，會去跟藥頭們買點□□K粉之類的小玩意，或者搞搞女人，有女人懷孕了找上門來，就一槍崩了了事。我不碰毒品，也不碰女人。我總是坐在一邊玩我的槍，拆了裝，裝了又拆，看著他們把那些女人裝進袋子放上車，拉去海邊丟掉。說實話我有點煩了，活著不就是這樣，槍，血，毒品，和女人。

在一次生意中，我受了重傷，夥伴們拋下了我，把留在了交火現場。我們這種做雇傭兵的，在實戰裡學到的第一課就是，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不要有命賺沒命花。然後我遇到了唐國棟，我們雇主的要求，就是殺了他。他沒有殺我，而是把我交給了他身邊的一個少年。那個少年不是後來的那個唐毅，是唐國棟死之前的唐毅。他把我帶回行天盟，給我治了傷，然後把我關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裡，12個小時之後，他問我，要不要為他賣命。

很久之後的一天，在他已經成為現在的唐毅之後，我問他，為什麼要我為他賣命，他說，他調查了我的背景，我的身世背景，不會是誰安插來的探子，他說他跟我性格很合，他說最重要的是，行天盟要洗白，而我，最恨毒品。

我留在了行天盟，我成為了行天盟的Jack。

他發現我的教育水平還不如他家手下養的狗受到的訓練多之後，無奈地讓我跟他一起接受培訓，他有最好的老師，教他數學，物理，企業管理，金融和經濟還有無數門不知道有什麼用的課。唐爺說，比起打打殺殺，他更需要成為一個，在行天盟徹底洗白之後還能讓兄弟們過上衣食無憂生活的領導者。在所有的課程裡，我學的最好的，是公共關係和談判。真是很奇怪，我這樣一個沒有家庭，沒有感情甚至沒有人生的人，學的最好的，竟然是人際交往。老師說，我這不叫學會，我這只能叫做舉一反三，每一天我臉上的笑容越多，老師也就越欣慰，他說，我會成為唐爺和唐毅身邊最好的幫手，因為我懂人，也因為笑起來的時候，我也好像是個人了。

四年前，我二十三歲。那一天，唐爺帶著唐毅去談判，我因為別的任務沒有一起，從此之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唐爺。我在江醫師的醫院裡，只見到了在心臟旁邊留下巨大疤痕的，剛剛做完手術的唐毅。他手裡緊緊握著一個黑金色的打火機，我見過那個打火機，那是唐爺送給他的，也是，他是行天盟未來老闆的象徵。唐爺死了，唐毅醒後，不吃不喝在病房裡足足躺了三天，行天盟一團亂，周旋在各方想要趁機吞併的勢力中間，我也整整三天沒有闔眼，終於在我打發了那個三番兩次前來鬧事的小警察之後，唐毅說，他要出院，從此之後，他成為了現在的唐毅。

唐毅開始主事的那一天早上，我路過一家新開的髮廊，看著玻璃櫥窗裡的倒影想著接下來要做的事。我突然意識到，唐爺不在了，他早就知道他會出事，那天談判之前他找過我，讓我發誓會跟隨唐毅永不背叛，他說，他的畢生夢想就是洗白行天盟讓兄弟們不用再過刀口舔血的生活，所以，總有人要做行天盟的刀。他說他救了我的命，現在我願不願意把這條命，還給他。

有人要做渡人血色的觀音，有人要做掌管秩序的如來，有人要做招財進寶的財神，也注定有人，要做奪人性命的修羅。

我走進髮廊，坐在鏡子前。

我說，請給我染一頭，鐵鏽紅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