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位于皇宫的西南角，是历来皇室存放书籍和档案的地方。

元凌一大早穿了便服便过来了，宫人早被吩咐过，把他带到第二层的房间后就默默离开了。

紫檀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各类书籍，元凌随手拿了一本翻了几页，那温御史要参加早朝，怕是很晚才会来，他需要有东西消遣时间。

结果等温昀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穿着杏黄色暗底锦袍的男子伏在书案上，脸上还盖着一本精装的《周易》。

碍于身份尊卑，他没有出声打扰，只上前轻轻叩了叩了书案。

元凌还是被惊醒了，有些茫然地从书本里抬起头来。

这是温昀第一次近距离看他的脸。

只一眼，轻云蔽日，流风回雪。

若不是眉间那一抹凌厉，他几乎不敢相信大魏赫赫有名的战神会有这样颠倒众生的容貌。

“你是温昀温御史？”元凌已经完全清醒，他端正了坐姿，认真打量起眼前的人。

看起来倒是温润如玉，翩翩君子。

温昀回过神来，拾起落地的《周易》，淡淡道，“殿下的身份和年纪已经不适合读这本书了。”

“是吗？”元凌有些玩味地挑眉，“那御史大人觉得本王该读什么？”

“什么都不用读。”温昀专注于把手里折页的《周易》抚平，连头都没抬，“殿下既无心读书，还是不要亵渎了圣贤。”

原来是个书呆子，元凌也不计较他话里的不尊，只笑道，“父皇让你来教本王念书，你就是这样教的？”

“殿下这样的学生，微臣也无能为力。”语气依旧不卑不亢，不冷不淡。

“你跟父皇也这样说话？”元凌也不端坐了，随意斜靠着以手支颐。

“臣只是实话实说。”

“可惜这是圣旨，你不想教也没用。”元凌本来以为只有自己是被迫而来，没想到温昀也是，不由起了逗弄之心，“喏，就从《周易》开始讲起。”

温昀的脸色倒是没什么改变，只是半天才把书摊开，“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

“停！”元凌见他真的一本正经地读起书来，好听是好听，可惜他不想听，“你说的没错，本王是孺子不可教也。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本王继续睡了。”

说完，便趴在书案上不动了。

温昀淡淡看了一眼他有些瘦削的肩膀，就着手里的《周易》认真看了起来。

宣明殿。

日光倾泻而落，游走于层层白色纱帘之间。

顾丞衍一边漫不经心地擦着手上被溅到的鲜血，一边冷声吩咐，“把人带下去处理干净了。”

他顿了顿，想到那人对血腥的厌恶，又道，“还有以后别把人带到这里了。”

“属下遵命。”

暗卫肃风等两个侍从把地上的尸体拖走，才恭敬开口，“天帝还在培养新的死侍，已经只剩下十五个人了。”

“他就不怕再培养出本王这样的死侍吗？”顾丞衍的唇角扯出一抹嘲讽和冰冷，“你继续盯着，总能找到机会。还有这段时间多注意一点九皇子。”

“属下明白。”

他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退下吧。”

等安静下来，隐匿的血腥味也浮现出阳光里。

腐锈得令人作呕。

“芸儿，去点一炉苏合香。”

元凌是被饿醒的，已经过了午膳时间。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却见温昀仍在日光里安静地看着书，颇有遗世独立的出尘之意。

“你不饿吗？”

温昀还是没有抬头，“不饿。”

元凌也不知道是起床气还是饿出来的气，一言不合就抢了他手里的书，像个十足的恶霸，“可是本王饿了，你必须给本王找到吃的才可以继续看。”

他突然有点想念顾丞衍了，至少以前跟他学剑时只要一练完，就会有满桌的美味任他品尝。

温昀终于肯正眼看他了，“陛下大概忘了吩咐宫人给我们准备午膳，殿下为难我也无济于事。”

元凌被他这样一说，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把书丢还给他，有些沮丧地起身，“那怎么办，大丈夫没战死沙场难道要被饿死？”

温昀见他脸色饿得都有些发白了，犹豫片刻从腰间锦囊里掏出一个用白布包着的团子，“这是臣早上做的紫米饭团，本来是准备晚上喂猫的，殿下要吗？”

“要……要吧。”虽然是喂猫的，不过在外打仗时什么东西没吃过。

元凌接过，打开白布，试着咬了一口，竟然还不错，“这真的是你做的？”

温昀似乎很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你们读书人不是讲究‘君子远庖厨’吗？你竟然会做饭？”

“我们读书人还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温昀看着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吧唧说话的模样，很努力地忍住了心里的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