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沈周认得，是君贴身总管，只记得叫德顺，这个人素来是个聪明人，安分守己，清楚自己的位置，所以君有什么重要事会吩咐他去办。

他来不算什么稀奇事，只是一张老脸惨白惨白的无端让人心发秫。

“今日卯时奴才们伺候皇上起身，原曾想只是做了噩梦惊醒缓缓也就过来了，没想到下了床身子突发恶疾竟是无法动弹了，那时奴才已经派人去请国师大人，没找到人，这事不敢耽搁，就吩咐了更多人去找找，又问了昨日当班的”

马车行驶的很快，碰着石子会颠，德顺的声线不稳，说出来有些断断续续，说完又掀开帘子看看外头

“未时，才未时”

“王爷应当是知道，国师失踪这件事，而从国师失踪到奴才过来时，皇上就已经重疾卧床不起，等会王爷看见皇上切记莫太过惊讶了”

“王爷，奴才自认什么事都见过，可皇上不一样”

“皇上他，就仿佛被一个无形的东西瞬间吸干了生命啊，奴才是亲眼见到皇上如何在那么一瞬间消瘦下去的”

德顺额头冒了冷汗，嘴唇止不住颤抖，他想到了民间玩的一种东西，平时是鼓胀的，等到里头的气没了，就会瞬间消扁与纸一样厚度。

沈周看着这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十年如一日的贴身总管被吓成这德行，心里觉得怪可怜的，将沏好的茶递过去让他喝了。

“那你过来找本王，是觉得本王有办法救君？”

德顺抬起头与沈周对视，捏着茶杯用力到手关节发白

“不是的王爷，是皇上吩咐奴才秘密请王爷过去，具体的奴才也不知道。王爷，知道这事的人，越少越好。”

马车到皇宫侧门停住，沈周跟在德顺后头下，余光扫到一抹黑从城门闪过，看过去又空无一人

德顺也跟着看过去，没人“王爷？”

沈周抿嘴，摇头，让德顺赶紧带他去见君

德顺说的不错，君现在的情况着实说不上不吓人，起码正常人见了会怀疑这人是什么病入膏肓下一刻就能走了的人，而绝对不是那个身高七尺能举百斤，眉眼间自带威严震赫力的君。

“君？”

塌上这人呼吸一长一短很是急促，凹陷下去枯槁的脸辨认了许久才看出一丝往日的痕迹

德顺先前说不要太惊讶，沈周实在无法控制，任何东西都是亲眼见要比旁人说来的震撼，他大吼“太医呢！！！”

上一次见君已经很久之前了，久远到面容已经模糊，两幅模样，实在难以重叠。

“沈周，你过来”

君出声，将欲逃走的沈周叫了回去

“你进来时我吩咐德顺把门关紧了，你出不去的”如今这身子已经无法支撑他说完一整句话，君缓缓闭眼，深吸气“而且，太医无法医治我。”

沈周“……”

“那我就能医你？我咋不知道我这么厉害呢”沈周听这意思看来君也知晓他本性，于是索性收起和善的面孔，走回来双手抱胸靠在塌边。

完全不想过问这是怎么回事

“你可知，沈氏亲系还剩几人”君没回答沈周的问题

又是这样。沈周早已预料到这人的反应，冷笑一声，说不清是嘲讽自己还是习惯了的无可奈何。

既然把他叫来，不如就看看这个哥哥要做什么吧。

“你，我，你五个好儿子，没了。”

“原来……只有这几个了……”

沈周翻了个白眼，在心里。装呢，前几个兄弟不都是父王在世时你自己给处理掉的吗

，留下个年幼无知又弱小的我瑟瑟发抖好让父皇安心走

“少昊不能亡国在我手上，绝不能！！”君突然发力，形如槁木的手猛地抓住沈周衣袍，吓得沈周一个激灵倒退两步

等会，亡国？

“什么意思？这一切不是你搞出来的把戏？”沈周神色严肃，回手握住君捏他衣袍的手，眼睛死死盯着那张毫无生机的脸

“呵，我若有如此通天的本事又何苦为难自己”君那一下耗费自己所有体力，他渐渐的又躺回去，瞧着比刚刚更虚弱了，沈周也将手松开。

“沈周，你听着，这个宫里的秘密太多了，但我不能告诉你，起码现在是，我只能和你说一件事，我若死了，少昊国也就亡了，你信，还是不信”

“……”看看这人，生个病脑子也糊涂，当个皇帝就把自己当成传说中的朱雀火了

“你要救我，只有你能救我！”君说到这里，胸口开始大幅度升高又降低，他太激动了

沈周沉默了许久，视线转向别处

只有他可以？真是听过最好笑的一个笑话了。

什么时候他也能救人了。

“怎么救，你说完我想一下要不要救你这个杀父杀母杀兄弟的人”

“当年的事，你还是不信我……”

“怎么救快说，怎么那么多废话，你都快没了还有时间聊这些乱七八糟的？”

“……”猝不及防被噎住，君见这人脸色难看，便长话短说“你北上，去南羯国，问南羯女王要一宝物名为凤凰石，顺便找一下国师的行踪，实在找不到就罢了，拿着凤凰石尽快赶回，它可救我，也救国。”

一口气说这么多，君又开始大口喘气，更像一个将死之人，那一口气没上来就能没了似的。

沈周听完反而头绪一团乱，南羯国女王是个单身不知道多久的老寡妇，抠门程度不比他低，要那么一个听着作用跟传说的朱雀火一样功效的东西，能给吗？

而且生了病不要药物的奇珍异宝，要个石头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