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邱知桑抽了抽嘴角，生生咽下原本要说的话，往旁边瞥去。

一张陌生的脸猝不及防撞入眼帘，声音却是不久前刚听过的，她懒懒地掀了他一眼后立刻将视线转回了热闹的中心，“是你。”

“嗯。”

沉纪安也随后望向那边，停顿了一下道：“那日利用了你们十分抱歉，还望谅解。”

“哦。”谅解你个头！

邱知桑语调依旧没有任何起伏，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快懒得施舍，她专心地观摩盛小姐今日的一身凤冠霞帔，美的不可方物。

两个人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但在鼎沸的人声中，站在最外圈的他们的话就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波澜大海，击不起一丝风浪，只漾起的微微波纹，引起了另外两个人的注意。

杜瑾溪是第一个发觉沉纪安的出现，见他还有胆出现，她瞪了瞪眼，也想提醒跑远的周绾琰一声，一扭头却发现他看着那边，也不知道何时走过来的。

经过盛小姐一事，两人对沉纪安的感官变差许多，因此没有上前去，而是若无其事地走进离他们不远的人群中，侧耳细听他想辩解些什么。

邱知桑心领神会，自觉把音量又放大了些。

沉纪安亦无所觉，他望着前方好不热闹的人群，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多少表情，声音冷清：“在下不希望和她再见面，因此假借你们的手，让她安心出嫁。”

“哦？为何？”

邱知桑强压自己想笑出声的欲.望，冷静地反问道。

成亲的队伍看起来要走回程了，新娘子和家人惜别后，转身便借着新郎牵引的方向往花轿走去。

新娘子的红盖头上覆着一片繁复的金丝绣纹，在晶莹的阳光下随着她走动的动作微微摇晃，正逢一阵巧风拂面过，掀起红盖头一角露出了她娇美的面容。

缀在点翠凤冠两侧的步摇在风中轻轻撞击，几根顽皮的青丝从发髻中掉落贴在脸上，新娘子因为突然的变故惊讶地睁大眼，嘴边还嵌着没来及消散的羞怯，倒看不出有勉强的意思。

沉纪安见状垂下眼眸，终于安心了似的勾起嘴角，“在下此次来，也不过想看看她出嫁的模样，不敢奢求其他……”

话罢，他又抬头目送新娘子顺利上了花轿，队伍中再次鼓乐齐鸣，缓慢地朝来时的方向移动。

邱知桑用余光看着他眼中对那个方向弥漫的情意缱绻，咂咂发酸的腮帮，听见他边走远边自嘲道：“沈某此生无法许给你一个安好的未来，倒不如放手，愿你此生幸福顺遂。”

而后消失在了人群中。

“啧啧，话说得真够酸的。”

邱知桑不禁打了个哆嗦，随后对皱眉走来的杜瑾溪笑道：“也别太失望，你瞧瞧，这种自觉良好，专门找存在感，还给自己立了一个痴情洒脱的形象的‘大侠’风范的人，还是比较贴近你喜欢的话本里的人物的。”

杜瑾溪闻言脚步一跌，垂头丧气道：“你都知道啦。”

邱知桑白了白眼，“知道什么，知道你对一个人产生好感的缘由竟然只是区区一个话本里的人物，还是知道你只凭人外貌就为其下了好坏的定义，结果最终却发现他是个渣？”

杜瑾溪弱弱地添道：“说到外貌，其实我觉得沉纪安并不出众。”

沉纪安身上清冷矜傲的气质，确实为他加了不少分，但严格论起相貌，他顶多普通朝上一点，再过滤掉了先前“大侠”一身份的加成后，更是逊色许多。

“我可不单指这个。”邱知桑意有所指地撇撇嘴，想在言语上再加把火让杜瑾溪也看清看清自己，

她在这城里待了那么久，也是时候该动身启程了。

只不过她不是什么好人，可没什么兴趣让她的队伍日渐壮大起来。

因此邱知桑瞥着不知所措的杜瑾溪，笑道：“既然不是凭外貌定好坏，那你为何还……”没有看出我不是什么好人？

可惜她还没说完这句话，先被周绾琰略显急切的一句“姑娘慎言”打断，后又被杜瑾溪迭声的“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一定擦亮眼睛”给掩盖了过去。

被杜瑾溪极其陈恳知错就改的小眼神一瞅，邱知桑老半天接不上我也不是什么好人的那句话。

至于周绾琰，他在听见邱知桑提及外貌和好坏这两个词的时候感觉不太妙，果然一抬眼就见邱知桑露出那熟悉的笑容，他下意识便接了句“姑娘慎言。”

他不希望邱知桑用这种方式来驱赶可能会成为朋友的杜瑾溪。

假如说上辈子的邱知桑是因为树敌太多才引来杀身之祸，那么这辈子的邱知桑多结交些朋友，日后这些关系总会派上用场。

而邱知桑大脑断词了一会儿后，再提不起打发杜瑾溪离开的兴致，凑热闹的百姓随着迎亲队伍的敲敲打打逐渐散开，三人便自觉顺着反方向回客栈。

在临走的前一刻，邱知桑倏忽把目光放在周绾琰的脸上，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说到相貌好，我倒觉得周公子更胜一筹。”

话音落，周绾琰眼见地涨红了脸。

自耳尖开始快速蔓延到两颊，烫得周绾琰心尖发颤，他僵着脊背一下子绷直了，眼神飘忽不定，好半天才敢去直视说这句话的邱知桑。

邱知桑打量着周绾琰，目光清明地就好像在欣赏一副挂在高处的好字画，秀丽山川引人入胜。

不可否认，周绾琰确实有副好皮相，她也没有半分夸张。

周绾琰的脸部轮廓的线条硬朗，剑眉星目虽称不上讨人喜欢，甚至还有点不易接近的错觉，无奈他眉宇间的温文尔雅软化了这点不足，使人不得不对他产生好感。

邱知桑很早就注意到周绾琰眼角的两颗对称的泪痣，眼下一公分，不偏不倚，浅浅的褐色是朱砂点不出的韵意。

而此刻一双明亮有神的星目看向她，里头闪着不知所措的光芒，周绾琰的面皮薄，他的脸颊处很快蔓延出一层浅粉色的红晕，在眼底下不安分地同泪痣一齐加深着。

看久了，邱知桑破天荒从中看出了一丝妖冶的气息来。

邱知桑不敢再细看，便朝他摊摊手，用一句话轻巧地带过去，道：“我说得难道不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