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临和孟清眇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要么让文三去北海,要么太傅就和儿子一起担上罪责,让御史台把太傅府查个底儿朝天。
太傅这时候哪里还不明白?
从丞相进这间茶楼起,他们就在给太傅府下套,不然文三的随从,怎么可能在丞相眼皮子底下,跑回去给他报信?
他匆匆赶来,又怎么刚好碰上从宫里出来的太子殿下?
而且以丞相在朝堂干脆利落的作风,不是下套,怎么会等到他和太子来都没有把文三拿下?还让文三当着这么多人嘲讽?
这分明是要用悠悠之口逼他救不了文三,闹到皇上那也讨不到好。
云眇公主这个小丫头片子,十六年不在京城,刚刚回京就要对太傅府下手。
表面装疯卖傻,内里要把他们往死里整,跟丞相和太子那两个臭小子是一丘之貉!
太傅越想越气,但在场的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席郁修一个是臣,另两个完全惹不起,所以他理所当然把气撒在了席郁修身上。
“公主,小儿再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敢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此等给太傅府蒙黑的话来,这一定是有人陷害!请太子公主明察!”
这话说得机巧,文三分明是自己说出的那些话,而且平日就胡作非为,无法无天,这时候要说哪一句是被陷害,怎么都太牵强。
但要是细究,文三平时也不笨,这么没头没脑说什么金山银山,给人留下把柄,也确实不合常理。
看客们面面相觑,都不敢出声,只是或多或少嗅到了丝诡谲。
孟清眇想堵回去,袖子却被旁边的人暗暗拉住,侧头看过去,席郁修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只是拉着她袖子的手又紧了紧。
孟清眇了然。
看来其中有她不知道的门道,丞相大人要放大招了。
孟清临清冷道:“太傅大人,三公子说的每一个字都有这么多人见证,但您这意思,是公主诬陷他了?”
太傅忙道:“臣不敢。”
孟清临睨了眼腻腻歪歪的丞相和自家妹妹,不动声色,“那太傅所言何意?”
太傅这下直接转向席郁修,“听说丞相去江溪之前觉醒了席氏魂脉,此魂脉席家已经有百年无人觉醒,但传闻百年前有此魂脉的人,不止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可通晓人心,操纵别人言行……”
话里的意思毫不含蓄,明明白白怀疑文三是被席郁修操控,才会口无遮拦。
在场的人都觉得身上冷飕飕的,丞相和太傅公开争斗,一不小心被牵连进去,恐怕会粉身碎骨。
孟清临也不再作声,觑着眼睛看好戏。
姜鹤的人去宫里禀报公主被文三为难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出来是给妹妹解难的,到门口恰好碰到太傅,又听见丞相在里面,他就打消了解难的念头,只打算进来看戏了。
太傅仗着是元老的身份,向来会胡搅蛮缠,连父皇见了他都头疼,而这太傅最看不顺的就是年纪轻轻就封相的席郁修。
这两个人因为文三的事情碰在一起,肯定是场好戏。
席郁修长身立于众人瞩目之下,墨发如玉,眉目清润,周身清儒高雅,灰色金边的袍子都似乎闪着光华,“席家魂脉已经失传百年,太傅大人今年不过不惑之年,确信听说的东西都是真的?”
太傅冷哼一声,“席家底蕴深厚,最高秘法总不至于是什么三岁小儿都会的东西。”
席郁修面不改色,“哦?那太傅大人可有证据?”
太傅看上去彻底不打算再要颜面,真的耍起了无赖,“我儿现在的样子就是证
据。”
文三一听,立刻开始嘴歪眼斜,满地打滚哼哼,“爹,孩儿头好晕,救救孩儿。”
他装得惟妙惟肖,围观的人也不管是真是假,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看席郁修的眼神也都恐惧起来。
席郁修手垂在身侧,用宽大的袖子掩映着,紧紧抓住了孟清眇的手,“本相要真如太傅大人说得那么神乎其神,为何还会让太傅说出这些话引火烧身?”
“这,”太傅眼神飘忽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本官是两朝元老,若是被你的秘法反噬,皇上饶不了你,所以你不敢!”
“三公子的事要是被拆穿,本相也少不了麻烦,既然都是麻烦,本相又有神不知鬼不觉的能力,何苦在此让太傅大人指控?”
“那就是你心虚!”
孟清眇被席郁修扣着手,不敢用力挣扎,只能乖乖在他身边听他掷地有声。
“皇上最痛恨官员仗势欺人,纵是两朝元老,违反了律令皇上也绝不会姑息。何况云眇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嫡公主,就算皇上再给太傅大人三分薄面,他的嫡公主被三公子当众欺辱,太傅以为皇上会怎么裁决?”
“太傅违背圣意在先,三公子欺辱公主在后,就是到了皇上面前,也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皇上钦许本相协理政务,统领百官,本相遇百姓被官员之子所欺,公主被官员之子所辱,代为处理,又有何心虚?”
太傅嘴唇颤抖,伸手指着他,“你……你强词夺理……”
席郁修身姿未动,凛然之气大起,茶楼之中瞬间寒意刺骨,“本相原本念着太傅为长,今日之事略微处罚便罢,但既然太傅认为本相不插手是因背后操控而心虚,那本相只得依法处置了。”
淡雅高贵的气息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势冲淡,清润的眉眼间风华摄人,让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