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眇从记事起, 就在紫幽谷里。
这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山清水秀, 鸟鸣花香。
但孟清眇过得并不开心, 因为表姐的人说, 她不是这里的人, 还说她母后抢了姨母皇后的位置。
姨母是紫幽谷的少谷主, 表姐是紫幽谷的千金, 她们都不喜欢孟清眇, 外公虽然疼她,但经常闭关, 所以谷里其他人也不敢跟孟清眇玩。
孟清眇就只能每天缩在自己的院子里,和皇兄母后给她带的东西待在一起。
然后每到春夏,就被送进寒冰洞。
寒冰洞里很冷,也很黑, 就算点着灯,灯光也找不透千百年积攒的黑暗。
孟清眇很怕,也很疼,每天哭着要找皇兄母后, 可是无论她怎么哭,都没有人放她出去,也没有人进来帮帮她。
一开始她还不懂事, 每年都会哭,都会跟外面求饶,后来她懂了, 无论她怎么哭怎么叫都没有用,所以渐渐她也不哭不求了。
每次被关进去,她都抱着她的被子,缩在角落里,面对着浅薄的烛光熬到别人放她出去。
但即便这样,八岁那年,孟清眇的眼睛还是看不见了。
那时外公还在闭关,她一个人躺在房间里发抖,然后紫幽冉来了。
紫幽冉比孟清眇大两岁,孟清眇从小到大,从她嘴里听了无数难听的话。
但为了不在外公闭关的时候被扣饭扣水,孟清眇从来不敢跟外公还有来看她的母后皇兄说。
孟清眇听到紫幽冉的声音,下意识缩起来。
可还是听到了她说:“听说表妹眼睛瞎了?真是可怜啊。”
孟清眇很虚弱,不想理她。
紫幽冉继续说:“先生说,眇字就是眼瞎的意思,由此可见,你父皇母后从一开始就在咒你。又是中毒又是瞎眼,是上天对你母后抢我母亲皇后位置的惩罚!你被送到紫幽谷来,本来就是来赎罪的!”
不,不是这样的。
孟清眇压抑了八年的情绪一下爆发出来,想要翻身起来,“你胡说……咳咳!”
炽凰已经开始侵蚀她的心肺,她一激动,就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紫幽冉笑得更厉害了,“我胡说?那你说,为什么紫幽谷把你眼瞎的消息传给皇宫,皇宫到现在还没人来看你?”
孟清眇趴在床上,咳得嘴里鼻子里都是血腥味,发出的声音嘶哑低弱,“不会的,他们肯定还没收到消息,不是故意不来的……”
“这话你自己信么?”紫幽冉抓着她的头发,把她从床边抓起来,恶狠狠道:“说你是嫡公主,你还真信了?你听过哪个嫡公主是从满月就养在外祖家?我告诉你,你就是个没人要的杂种!”
“你说你从小到大受这么多苦,有谁可怜过你?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算了!”
孟清眇身上疼得好像要化开,根本没有力气挣扎,被她摔回床上,又是几大口血涌出来。
紫幽冉走了之后,孟清眇在床上挣扎了好久,痛苦的声音没有引来任何一个人来查看。
在生死一线里,孟清眇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不是杂种,父皇母后也没有咒她眼瞎,母后没来看她,肯定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她要去找母后,只要母后来了,就不会有人欺负她,有人骂她杂种了。
孟清眇浑浑噩噩,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摸出了房间,走出了院子。
她眼睛看不见,不知道跌倒多少回,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儿,没有人扶她,也没有人拦着她。
孟清眇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地上似乎有很深很冰的雪,她一脚深一脚浅,她的衣服被树枝划破了,鞋子也丢了一只,手上摔出了血。
但找到母后问为什么不来救她的执念,让她撑着最后一口气,漫无目的地去找母后。
可是她越来越疼,越来越冷,咳的血把胸前的衣服都打湿,最后那口气再也支撑不下去,再一次倒在雪地里之后,她就再也没能爬起来。
——
席郁修十六岁,已经离京四年。
这四年,他除了去紫幽谷看母亲让他用命守护的小公主,其他时间就去天南海北找解炽凰的法子。
他听过小公主在冰洞里哭得撕心裂肺,也见过小公主被炽凰折磨得吐血不止,在床上奄奄一息。
席郁修永远记得曾经在他怀里,冲他把眼睛笑成月牙弯的小人儿。
也因为如此,每次听到她哭,看到她吐血,席郁修就觉得身上的罪孽更重了一成。
是他们席家害死了母亲,也是席家把原本粉雕玉琢的人儿折磨成了这样。
就算不为了母亲遗愿,他也该背起席家这笔债。
这是他流着席家血的代价。
为了炽凰,他收服了江湖五大怪人,利用他们的能力在大陆布下天罗地网,搜寻各种天材地宝,总有一天,他会找到解炽凰的法子。
但这一年冬天,紫幽谷的暗线传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