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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松阳(1/2)

在天照院奈落那个死气沉沉的乌鸦窝里待五百年简直不是人干的事情。

很遗憾的是,不论是她还是虚,都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

虚至少还会换代解闷,但她就不一样了。

在这五百年间,她唯一一次出走的原因是什么,如今已经记不清了。也许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也许是因为那一代的虚特别沉默寡言,阴沉到八重每天躺在地上装死求注意他也能无动于衷地直接走过去。

原因不明,具体年份也不明,八重只记得那是一个炎炎夏日的傍晚。

她撇下虚,一个人在世间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拒绝用“出走”形容自己的行为——说到底,天照院奈落哪里是她家了?——哪有热闹就往哪凑,回过神来时,她已置身于灯火的海洋。

街道两旁是熙攘的人流,游丨行的队伍举着高高的竿灯,上面挂满了稻穗般饱满的灯笼,像是迎风涨起的船帆一样微微倾晃。跟着游丨行队伍的乐师打着太鼓,吹着笛,身着短打的举灯人将撑着四十八个灯笼的竹竿顶到额头上,引来周围男女老少的一阵喝彩。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出羽的竿灯祭。

整个盛夏的璀璨都仿佛凝聚到了举行祭典的街道上,象征五谷丰登的巨大灯笼整齐地照亮了夏夜漆黑的夜空。挂灯的竹竿是如此笔直而高,幼小的孩童要仰着脑袋才能看到缀在灯竿最上方的祭神驱邪幡。

周围成了声音的海洋,她瞪大眼睛,四处张望,满怀新奇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仿佛妖怪误入人世,又仿佛人类误闯了妖怪的庆典,迷离的灯火绵延成璀璨的光河,热闹的鼓点笛声和人们的喧嚷融成了祭典欢快不变的节奏。

周围的人为举灯人的失误惊呼,又笑着摇头,在成功的那一刻爆发出整齐的欢呼。她也跟着笑,跟着竿灯跑,像是游鱼一般在游丨行的队列中横来穿去,仿佛热闹都是她的,喜悦也是她的,整个祭典的灯火都是为她点的。

都是为她一个人点的。

美好的时光行至末尾,祭典的热闹如泡影消逝,灯笼熄灭,满足的人群心怀着美好的记忆各自散去。

她站在原地望着人群消失,知道这些人终究一日会化为枯朽的白骨。这场热烈而璀璨的竿灯祭会随着他们的记忆入土,世界会忘,但她却不会。

她知道她会一直记得。只有她会记得。

回到天照院奈落的时候,夜色很深,熟悉的房间内依然亮着烛光,燃烧了将近一宿,短得只剩下尾巴般的芯子。虚抬起头,语气还是没什么起伏:“怎么回来了。”

“……”八重背着手,努力保持生气,最后还是失败了。

“你知道吗,出羽的竿灯祭真的很热闹。”

猩红的眼瞳微敛,虚移开目光。“……你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才回来的?”

“……对啊,”她忽然笑出来,“想要告诉你,所以就回来了。”

她走到窗边熟悉的位置坐下来。几百年了,若是有实体,那个地方估计都得给她坐出一个微凹的痕迹来。

“因为只能告诉你,就回来了。”

*

河流纵横、水路发达,名为堺的城镇自古以来便兴盛贸易,街道两岸商铺林立,大大小小的货船游船每日穿行河道,将来自各地的商品和人运往四方。

战国年间,织田家和大阪本愿寺征战的时候,为了切断本愿寺的粮食补给,第一个封锁的港口就是堺。如今几百年已逝,这里变得比八重印象中的还要热络繁华,哪怕是在宽政年间,街上也冒着活泼的生气。

不过,这份生机勃勃和她最近无关

——她已经卧病在床好几天了。

她小瞧了活着这件事的难度。

经历了家破人亡的精神打击,自杀不成闹绝食,绝食三天又仓促猛吃,这具身体本来就被折磨得够呛,她还在干掉了三个成年人之后直接跑路,在没钱没食物的情况下,打算一路跑到天照院奈落远在天边的大本营去,结果毫不意外地在半路扑街了。

这里的扑街,是真的扑街。

据八重醒来后回忆,她当时往地上一栽,吧唧一下就失去了意识。

如果不是路边旅屋的老板娘好心收留了她,她的尸体现在早都凉了。

病了一场,她也冷静了下来。

以她现在这幅模样,就算回到了天照院奈落,估计还没见到虚的衣角,就被其他奈落给一刀戳死了。天照院奈落这种隐秘的暗杀组织,随随便便能被人摸到老巢那还得了,见到生人砍了再说。

以这个身体要体力没体力,要力量没力量的素质,遇到职业的杀手,说遗言的时间都不知道能凑够几秒。

更重要的是她不能死。

原先的灵魂消散后,这具躯壳里的生息全靠她的意识撑着。

这个身体里的血脉,决不能这么断在她手上。

在病着的几天这么思来想去,八重最后决定还是先凑足了寻人的路费再说。

虚和胧不排除已经离开了天照院奈落的可能,人是一定要找的。不过等她找到两人,她一定要狠狠地吐槽虚当初把天照院奈落的老巢放在深山里的决定。

打定主意,她厚着脸皮使出浑身解数,暂时赢得了在旅屋里留下来打下手的许可。

她很幸运,宽政大狱年间谁敢收留来路不明的人,偏偏她就碰上了一个心软的。

清早被透进房间的日光吵醒,楼下传来老板娘将旅屋的暖帘挂到门前象征开业的声音,八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坐到镜前。

镜中映出一名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她半闭着眼睛拿起放在一边的月牙头梳,不太熟练地理起昨晚睡乱的黑发。

第一次见到自己在镜中的倒影时,她曾像个神经病一样扒着镜沿观察了好久,最终得出结论:血缘果然是个神奇的东西。

这具身体十三四岁的面部轮廓,如拼图一样,和记忆中的故人隐隐靠拢重叠,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都是弯弯的模样。

时隔几百年,她没想到还能再次看到这幅笑颜。

“八重,”下楼的时候,老板娘掀开帘子从厨房中冒了出来。腰间还系着围裙,对方朝她招招手,嘱托事务时还不忘顺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酱油不够了,你去江口屋的老板那里打点来。”

被年龄比自己小好几百岁的人摸脑袋是什么感觉?

八重一脸严肃:“得令。”

“就知道嘴贫。”老板娘笑呵呵地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快去吧。”

卖酱油的江口屋在堺西北边的出岛町,靠海,离大阪湾特近,距离旅屋大概也就小半柱香的路程。

新的一天伊始,街道上摊贩已热热闹闹地吆喝起来,河道两旁载着垂柳,姿态袅娜地垂到碧玉般的水面上,缀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八重将手中的一枚铜钱抛起又接住,脚步轻快地走在前往江口屋的路上。

圆圆的铜钱中间留着方孔,除了刻字的不同,历经千年,依然保留着她所熟悉的模样。

转过街角,她信手抛起那枚铜钱。圆形方孔的钱币旋转着飞入上空,映着阳光闪闪发亮。

一艘载人的川船此时从河道上驶了过来,如同飘在河面上的落叶,摇橹的船夫不需怎

么费力,船只便已顺着水流轻快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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