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冠军破天荒地说了这一大段话，把钱渊博说得哑口无言。

倪建国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抱着胳膊说：“同学，我提醒你一句，你可是和电视台签过协议的。还记得那份协议里面的违约的责任吗？”

“记得。”陈冠军正想说什么，却忽然呆住。

他的目光落在观众席的一角。一位头发花白的刘阿姨从人群中站了起来，她焦急地看着陈冠军，眼神里交织着担忧与困惑。钱渊博猛然记起，这也是电视台安排的。他们悄悄地把刘阿姨请了过来，让她坐在观众中间，打算在节目的结尾给陈冠军一个“惊喜”。

陈冠军也几乎气晕过去，“喂，你们——”

钱渊博一把抓住陈冠军的肩膀，说：“陈冠军，奶奶还什么都

不知道。你——你别让她太担心。”

陈冠军盯着他看了几秒，目光中渐渐多了些鄙夷，“好。”

钱渊博冲倪建国点点头。很快就有工作人员跑到舞台中间把轮椅推了过来，又推着陈冠军回到原位。副导播擦着额上的汗重新喊“开始”。钱渊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过去的这一幕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其实只过去了不到两分钟。

亏了这个节目是录播，重新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可以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主持人的语气依旧那么亢奋，观众们的欢呼声依旧那么热情。陈冠军按照计划“抢”到了最后两题，把分数重新推回到全场第一的位置上。巨大的声浪震荡着钱渊博的每一根神经。他觉得头痛欲裂，却只能低着头，用手指用力揉捏太阳穴，甚至不敢再抬头看陈冠军一眼。他隐约听到主持人宣布陈冠军获胜了。所有的灯光都聚焦在陈冠军的身上。钱渊博眼前一片模糊，少年瘦削的身躯融化在道道纠缠扭曲的光线中。

“院长，我出去一下。”钱渊博听到自己说。

“别跑太远，等会儿结束了，叫上小陈去吃饭。这边的领导说有广告商对小陈有兴趣……”

换了是在平时，钱渊博会在大脑开始思考之前就下意识地说“好”。然而这一次，他稍微顿了一下，说：“谢谢院长，我就不去了。小陈的腿伤还没好，您也别叫他去了。”

倪建国愣住。

钱渊博把汗湿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说：“我觉得我还是不太适合省队教练的工作。在我兼职的机构还有几位很优秀的老师，我回头把他们介绍给您认识。”

倪建国似乎还想说什么。钱渊博冲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舞台的一侧直通工作人员使用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有一扇窗，窗台很高，窗户很小，只能打开一条几厘米的缝。钱渊博把脸凑过去深吸几口窗外的冷气，大脑深处的刺痛终于慢慢消失了。他靠在窗边站了一会儿，隐约听到陈冠军正在回答主持人的问题。主持人像是故意似的，问，人的大脑永远无法比计算机快，努力学心算有什么用呢？

“珠心算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份来自上天的礼物。请问主持人您收到礼物的时候，会特意问一句‘这礼物有什么用’吗？”

观众一阵哄笑。

钱渊博想，这小子还挺幽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