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战斗，我却像个懦夫一样躲着，哪怕活下来了，我也会羞耻！”他粗着嗓子，眼睛发红，跟邢不惮生气的样子很像，“我命令你们战斗，没有必要刻意保护我！”

十几名士兵手中的枪还在不停射击，感染者前赴后继，像是没有尽头。那些感染者都是这些士兵熟悉的面孔，有战友、有平常的清洁人员......枪声在拥挤的走廊没有停过，却遮不住邢司令的声音。

长官的话就是命令，他们齐声开口:“是！”虽然接受了命令，却仍将邢司令包围住，形成一个保护圈，向走廊外转移，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邢司令保护好。

在行动过程，有一个士兵没有注意，被一个感染者近身，它抓住士兵的手臂，划破了衣服下的皮肤，士兵被感染了。

面对这一幕，十几个人还在不停战斗，但却像是有默契一样偏过头没有看他。

那名士兵将感染自己的感染者用力一推，然后将其射击令其死亡。

接着脱离包围圈，剩下的士兵们把包围圈缩小了一点，将他的位置补齐。

那名士兵单个人冲在最前面，咆哮着将枪中的子弹射击完。不断有感染者攻击他，他没在意，任由一个贴身了的感染者咬住他，忍痛掏出放在口袋里的一颗子弹，迅速装进弹夹里，对着自己脑袋就是一枪。

在前进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但没有人顾得及悲伤，他们都一步一步向目的地行进。

这期间陆陆续续有七名士兵被感染，在感染完全前的做法和刚开始的那名士兵一样。

到了外面，都是举着枪几个人成小队的军人，他们看到出来的邢司令，都有点意外，反应迅捷地向邢司令那方走过去，默契地将邢司令包围起来，完全不给对方亲自接触感染者的机会。

但包围圈越来越小，人数越来越少，邢司令看着倒在地上还未感染的尸体，和正在不断攻击这里的曾经的士兵，心脏都在抽痛，脑袋嗡鸣声不断。

有时会空出一人的位置，邢司令就对着那里举起枪，麻木的射击，但感染者太多了，根本杀不完。

很快来了一辆装甲车，士兵看到后全都掩护邢司令向那一边撤离，邢司令哑着嗓门说:“谁最靠近谁就上车

。”

但没有一个人听他的，都固执着将邢司令往装甲车那边行动，保护圈的人数更少了，但都默契地选择自杀，避免自己成为感染者去攻击战友。

邢司令最后还是被强行推上了车，司机看到邢司令后就很快踩着油门向外面逃去。邢司令透过黑色的玻璃窗，看着毫无怨言在拼命战斗的士兵，又看到满地未被感染完全的尸体，整个人都痛苦得颤抖。

“是我的失职啊！”邢司令掐着膝盖骨，声音无力。坐在前面的两名士兵听到了，但都没说话，安静地执行自己的职责。

驾驶员加大马力碾压着自己曾经的战友，他的指尖都在颤抖，但优异的心理素质让他咬牙承受过来。

这一路按道理是很顺利的，可没想到操控面板油箱处突然被染成红色，很快响起警报，智能女声尽责出现:“警报。油箱遭到损害，车辆即将无法行动。警报......”

这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但前面的两名士兵却像没听到一样，仍然向外面冲去。无论如何，也要负责好司令的安全撤离。

但事与愿违，离出口还有几百米的距离，车行不动了。人的气味吸引感染者，他们一点点将车包围起来.....

“司令，任务失败。”前面的两名士兵声音同时响起，从生硬的口气里仿佛听不到任何感情，可邢司令却从他们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到了懊悔、痛苦、自责等一系列脆弱的情绪。

邢司令大度的笑了笑，怎么看都有些不合时宜，他就像是往常私下里跟士兵谈话时的语气，“没事了，你们尽力了。不用太自责了，我从你们身上看到了无法复制的精神......你们是优秀的军人。”邢司令说的同时还在用指腹擦拭起手中的枪，“对不起啊，你们本来可以活下去的，要怪就怪我这个没用的司令吧。”

说完后就很快地打开车门，向外面冲去，感染者被活人的气息吸引了注意，纷纷向邢司令那边包围。

看到这个动作，两名士兵瞬间冒起冷汗，睁大了眼睛，大声阻止:“司令！！”两人同时举起枪下车，奔跑过去，想要解救邢司令，但被邢司令厉声阻止。

“快走！”邢司令瞪目怒视，手有点脱力，只能颤巍巍地举起枪，射击要接近自己的感染者，但很显然，这撑不了多久，那两名士兵还想解救邢司令，可他很快打消了他们的意图。

“我已经被感染了!你们快点走，不要让我做无谓的牺牲!”

他喊得嗓子都哑了，“快走!这是命令!”他又叫了一遍，不容拒绝。

眼睁睁看到邢司令又被咬了一口，那两名士兵咬着牙根，收回了视线，但在离开前直起身，很快行了一个标准军礼，转身向出口处含泪，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

看到已经远离的士兵，邢司令欣慰地笑了笑，他特地留了一个子弹，为了解决自己。咬他的都不是生面孔，他都认得，有的甚至能叫出名字来，看着感染者的目光不由温柔起来。

邢司令举起枪，对着自己后脑，因为年龄比较大，这个动作有些吃力。

“我这个没用的老司令，让你们受罪了......怪我懦弱，都不敢陪你们一起。”

在他扣下板门的那一刻，又回想起方才面对自己莽撞行为而慌张的两个年轻人，欣慰地想:

还好，我这个老头总算是发挥了一点作用。

......

邢不惮听到通话挂断的声音，又拨了几次，但一次都没人接通，脸色越来越沉。

和煦很少看到邢不惮这幅神情，小心翼翼的开口:“我们可以去基地看看，基地里那么多军人，邢爷爷不会有事的。”

和煦虽然在外面喊邢不惮哥哥，但面对邢司令也不好叫爸爸，邢司令说自己也想要个孙子，叫他爷爷就够了。于是和煦也就称呼他为爷爷了。

侯诚垣还在用光脑不知道在查什么东西，听到和煦的话，示好似地开口:“你们去哪？我送你们去吧。”

邢不惮盯向通话记录，不好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点点头，抬眼看向少年说:“麻烦你了，到海南军事第二基地的上空看一下就可以了。”

侯诚垣摆出客套的微笑，对着飞行员下了个指令，然后转头看着和煦说:“看完后要不要去机场？我爸妈告诉我机场现在保护得很好，我们去了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和煦没有立即回话，他看向邢不惮，带着询问的意思。邢不惮也自然听到了这句话，收过询问，他代替和煦朝侯诚垣颔首，答应了对方的邀约。

直升机的轰鸣声让和煦很不适，哪怕用手挡住还是很刺耳。突然间自己手上有了温暖的覆盖物，抬头发现邢不惮已经曲着身体将自己的手盖住了他的手，替自己挡住了声音。

邢不惮的手很大，刚好盖住耳朵，不舒服的感觉少了很多，和煦对着邢不惮说:“谢谢。”

邢不惮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神松软了许多，算是应了。

从网吧到军事基地的路程有些远，大概飞了四十多分钟，才到达了目的地。

直升机减小转速，慢慢向下降落，快到了时候邢不惮走到机口，打开了门，衣袂被风吹得飞舞起来，随着高度的降低，逐渐看清基地的现状，眸孔猛缩。

到处都是尸体，或者嗷叫的感染者。这里已经没有枪声了，人声俱净。邢不惮叫直升机向一栋建筑飞去，那是司令工作的地方，在二楼。

透过办公室的玻璃，发现里面只有两个感染者在徘徊，心口顿时凉了半截。再看到建筑物门口满地的鲜血、倒在地上已经自杀了的熟悉战友，邢不惮终究没办法再欺骗自己。

他强压下喉中的腥气，用风平复鼻子的酸气，心跳的声音很响，几乎把直升机的吵闹给掩盖了。他回过身，把机门用力一关，“走吧，去机场。”声音没有一点力气。

直升机内很沉默，和煦抬头看到邢不惮的表情，虽然没有看外面的惨景，但还是敏感地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看到邢不惮强忍的悲伤，和煦很是担忧，对他的担心掩盖住了自己耳朵的不适。

邢不惮回过眼，注意到和煦的眼神，安慰地朝他笑了笑，但眼睛里是一种沉暗的色彩。他坐回了和煦的身边，又将自己的手盖上了和煦的耳朵旁。

“我们要坐飞机去广州，你可以看到奶奶了。”

说到这里邢不惮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深色眸子里情绪深藏，微扬起因悲伤泛白了的唇，把冷峻的轮廓晕上一层淡淡的柔和。

和煦心中有点刺刺地不适，但话头堵在喉咙里出不来，问不出任何东西，安安静静地不再尝试开口。

侯诚垣看着二人相处的方式，眉梢一挑，唇角带着不达眼底的笑。他身旁的昊宇手握光脑，还在苦苦等待着父母的消息，不再像原来那样缺心眼，可以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了。

四人神情不一，都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