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宜南没绕清楚他的脑回路，下意识问：“什么？”

李书生朝那匹马努了努嘴：“翡翠，母的，我送的。”

江宜南无语凝噎。

李书生凑近了点，距离几乎暧昧：“江小姐，介意给我看看你的书吗？”

江宜南拉开一点距离，眨了眨眼：“等价交换。”

李书生盯了她三秒，有点不太情愿地把书递过来。

江宜南倒是很爽快。

那本书是《显微图谱》。雪白的扉页上用很漂亮的字体写了一行拉丁文。下面是两个单词，应当是“埃尔文·斯密”，也就是某人的名字。书页里到处是笔记，也有日记。琐碎不说，挤在一起实在是有些不太好看。

她这才注意到书页中原来会有散落的系统的字体。很浅的灰色，粗看像是没擦干净的铅笔印迹。只不过这本书里笔记太多，系统的字体挤在里面看着就很委委屈屈的。

弄明白对方到底想做什么的江宜南稍稍有些哭笑不得。

她也懒得戳穿他，迅速寻找起有用的信息：例如李书生的ID是101010167934187581。能力是观察。效果是在十分钟内获得远超常人的观察能力。

江宜南扬了扬书，半是嘲弄地说：“不觉得很鸡肋？”

李书生表情有点意味深长：“总会有用的。”

江宜南煞有介事：“也是，这么大本书，砸人应该挺疼的。”

李书生被她这句话噎住，索性也不演戏了，干脆脱了帽子躺下了，舒舒服服地闭了眼睛。

江宜南还挺想揍他的。

她推了他一把：“朋友，你还记得这是有时限的吗？”

李书生半睁开眼睛，目光已然困倦不清，说话都像在说梦话：“那是现实时间——浮空的现实时间。副本里时间和外面流速不一样的。”

江宜南正疑惑他怎么知道的，人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她撇撇嘴，心里已经不抱希望，干脆翻看起了那本袖珍小书。

书看到一半，旁边的人慢悠悠睁开眼睛，懒洋洋地说：“太阳下看书伤眼睛。”

江宜南偏过头看他，嘴角边的梨涡里藏着微微的温和笑意：“但也很奢侈。”

李书生眼睛微微合上。

一双眉毛不自觉拧到了一起。像愁苦像痛恨也像

不能忍受阳光直射。

江宜南挪了挪位置，替他挡阳光。书倒扣着，指头暂时充当书签。倾诉欲冒失莽撞地冲进脑海，于是接下来的话顺理成章。

“我出生的时候，复兴时代刚刚开始——蔚蓝之战后，地球上能带走的资源几乎全部被带走，所以刚结束的十年被称为贫瘠年代。之后是重建年代。原本地球上的资源就已经够少的了，重建年代不加节制的开采砍伐更是加重了问题。直到复兴年代……”她低落地垂下头，“人们在一个意外保留下的数据库里发现了很多战前的记录。那是一个多么充满希望的时代……”

她伸出手，像是想抓住那一缕阳光：“我们没有阳光，没有阴雨，没有干净的空气。长辈们不厌其烦地描述重建年代时的恶劣情况，所有人类都龟缩在保护圈里。”

她顿了顿，目光没有落点，却笑了笑：“不知道今天那边有没有看见阳光？”

李书生几乎瞬间明白她说的“今天”是什么意思。

他似乎也想象得到，久违的阳光被泽万物，是多么圣洁而奢侈的想象。

李书生坐起来，半开玩笑：“要是他们不知道那是阳光，害怕它造成什么坏影响，会不会引起大面积的恐慌？”

江宜南居然认同地点头：“说不准。确实有很多人认为现在的情况是与生俱来的。”她话锋一转，“不过我相信人对某些东西有着更为本能的向往。”

本能到，一看到就知道那是希望。

江宜南没打算继续说下去，她回过头，问：“你呢？”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反问，甚至她都没想好要问什么。不忿来历不明，亲昵与信任无法遮掩。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一个幼稚的小朋友要求别人用同等的东西来交换她的秘密而已。

但李书生迟疑了很久。

直到路瑶瑶终于拖着她那夸张繁复的裙摆气喘吁吁地跑来，他也没有答话。他看着她留着短发的后脑勺，轻声说：“现在还不行。”

她大概听见了，也或者没听见，反正挺潇洒地向后面挥了挥手。

多像个小战士。

李书生觉得自己挺莫名其妙的，哂笑一声，收回手，插在大衣外口袋里，慢慢地走在后面。

他听见了歌声。

心底的歌声。

唱什么听不清楚，但那种欢天喜地的闹腾劲儿，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