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影像从他们眼前如潮水般渐渐退去,耀目的星空骤然亮起,走马灯一样放起了他们的经历。
但又有微妙不同。
更像是角色们变成了人,真正地活动起来的样子。
小心思藏在往来的书信里,藏在低眉抬眼间的波光流转,藏在暧昧不明的氛围里。最后终于是破灭在一场愈加梦幻的晚宴上。
开始路瑶瑶抱怨指责得语焉不详,于是所有人都没弄明白重点,结果这一回顾,大家就都看见了那个被藏着掖着的日记本。
涂写得一团糟的日记本上满是阴郁灰暗的发泄,其中有一句尤为重要的是:“同为私生子,为什么他活得比我好?”
赵云湾皱眉:“不是,我不太能明白,既然你知道这个信息,为什么一开始不说?”还弄得他们到最后一刻才完成任务。
——即使他们还是没明白那个任务到底是怎么完成的。
齐凌云苦笑:“我知道的不比你们早更多。”
疑云骤起。
齐凌云快速低声解释:“我不是有一段时间很不对劲吗?那段时间我‘失联’了,或者这么说吧,我在‘门’外。后来重新接入后,就听见May说为了补偿我,告诉我第三个任务的关键之一,就是奥尔森的日记本。我才找到,就被路小姐发现了。我本来想直接告诉你们,但是May说在‘里面’,‘外面’相关的都是禁词,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说……”
李书生脸色骤然沉了下来,手指下意识地摸上那枚黑色耳钉。
江宜南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拉了他一下,做口型道:“联系不上了?”
李书生点了点头。
他决定坦白一点事情:“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是[浮空]所在的本世界人,所以我和外界是有自己的联系方式的,但是我现在没办法联系到对面的人了。”
众人悚然。
原本他们只当这是一场考核为目的的游戏,因此可以嬉笑玩闹,但是无法联系外界就有点严重了。毕竟,这意味着他们很可能无法正常离开这里。
李书生试图活跃气氛:“往好处想,有可能只是暂时屏蔽信号防止有我这样的人作弊。再说了,大家现在只是数据,不会影响到本体的。”
但氛围依旧沉闷。
齐凌云抿了下嘴,说:“即使我们只是数据,但是在我们自己看来,我们就只是一个人而已。人怎么可能对未知的危险无动于衷?”
路瑶瑶的眼泪“唰”一下下来了。
她有些难为情地遮住脸,声音闷闷的:“我今年还要高考来的。老妈答应我上了一本线就让我养只猫的。我都想好我要养什么了,一只英短,最好眼睛要是琥珀色的,或者是灰蓝的毛。我可喜欢蓝色了。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琥珀,不管什么样子都叫它琥珀。要是我去了外地,我就是自己租房子,也要继续养着我的琥珀。”
江宜南轻轻揽着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路瑶瑶更受不住了,抱着她南姐的腰抽抽噎噎的:“就算我不是我,我也想看见它,看见它长大呀。”
江宜南无奈地哄她:“好了,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呢。哭一哭就好了。咱们等出去的啊。”
“可是我怕……”
“没什么可怕的。你看,这里有我们大家呢,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路瑶瑶有些难为情,擦干了眼泪,认认真真地和齐凌云道歉。
齐凌云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连连摆手表示不用:“老实讲你也没说错什么——奥尔森就是个心理变态,他的日记本里好像还抄了几个毒药配方
,比如《基督山伯爵》里提到的马钱子——就是番木鳖。”
路瑶瑶理所当然地顺着他吐槽下去:“那苏珊娜就是个恋爱脑,这么久了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江宜南听不下去了:“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在这里好吗?”
于是又笑闹成一团。
李书生微微笑了,低声恭维了一句:“江小姐可真是神通广大。”
江宜南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句,刚想反讽回去,就见他的笑容里并没有了当初的那种微妙。
——仿佛锥子已经取出去,只有棉花轻柔的触感悄然包裹着她。
江宜南扑哧一声笑出来,眉眼弯弯:“这样有意思吗?”
“很有意思。”他煞有介事地点头,“江小姐想试试看吗?”
江宜南回答地很轻快:“那就请李先生不吝赐教了。”
他们一同微笑起来。
黑暗在此时袭来。
温软的触感在江宜南的唇上停留。像那个星辰满天的夜晚,清新的微风与潮湿的露水共同歌唱小夜曲,不含情.欲,也无关风月,只是一个确认的仪式。他们在确认彼此,确认心意相通,确认克制的欲望,确认炽烈也无望的爱意,最终藉由此来确认自我的存在。
因此他们密不可分。
因此他们彼此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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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雨水挂上一道淅淅沥沥的帘子。唱诗班的歌声在雨声中愈显飘渺神圣。
江宜南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和上次听见的圣歌一模一样的调子歌词。只是有几个声音变化得尤其突兀,仿佛天气的变化也影响了歌者,让原本清亮的金色太阳也成了缠绵的柔情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