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宜南做了一个梦。

具体梦见什么她也不记得了，只是醒来的时候分外想念她的猫。那只猫是在洛阳捡到的，所以叫洛阳。不过她更喜欢叫它阳阳。阳阳是一只三岁的小公猫，品种也很普通，就是土猫，毛色黑黄相间，精神抖擞的时候像个小将军。

养一只鲜活宠物在大多数人看来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们情愿去购买造价昂贵的仿生电子宠物，也不愿意精细地喂养一只真正的宠物。或者说，动物。很多人类选育出的品种在年复一年的环境恶化中失去踪影，反倒是野生动植物尚且还有部分负隅顽抗。江宜南一度疑心这样下去会不会催生出一批适应恶劣环境的新物种的诞生。不过她大概率是看不见的。

——她其实很庆幸阳阳的存在。

录音很早就被关掉了。一切重又恢复到平静安和的状态。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江宜南总是能从Eve平板的声音里听出异样的情绪，比如现在就是不可置信加上一丝丝的担忧：“早上好，周小姐。今天周末，您也没有其他约会，可以再多休息一会。”

江宜南眨了眨眼，忽然问：“Eve，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Eve卡了半天，担忧终于溢于言表：“周小姐，您是否需要预约医生？”

“所以是我取的。”江宜南点头，“那么，我为什么要为你取这个名字呢？”

Eve机械回答：“因为周小姐在买下我时，正好开始在夏娃计划工作。”

江宜南一愣：“夏娃计划？”

假如Eve现在有实体的话，大概会一脸惊恐地试图让她的主人回忆起一切。但非常不幸的是，她毕竟没有实体。于是江宜南好笑地看着墙壁上的灯胡乱变换着色彩和频率，气氛立刻从严肃认真的“学术探讨”变成了夜店嗨歌。再过了几分钟，连嗨歌都没了，自然光透过窗帘，在窗前落下一片光——某个智能管家宕机了。

江宜南坐在窗台上，额头抵在窗玻璃上，从自己的镜像里向外看。

林立的高楼一晃眼过去是寂然的黑色，各种交通工具在空中地面穿梭不息。不远处有一个游乐场，尖叫与欢笑隐约传了过来。花花绿绿的小点汇成河流，碌碌的，像一群蚂蚁。高楼视角给人一种造物主的隐晦暗示，但所有人都再清楚明白不过，只要他们也在那下面，那么他们也只不过是蚂蚁中的一员。于是当巨浪来临，所有人都无力反抗。

但是人们需要反抗吗？

或者说自由会是另一种枷锁吗？

她忽然觉得又饿又困，靠在玻璃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鼻尖萦绕着燕麦牛奶粥的香气，Eve若无其事地和她打招呼，催促她快去吃东西。

江宜南端着马克杯里的粥，茫然地眨了眨眼：“我睡了多久？”

“不超过半个小时。”Eve回答。智能管家小心翼翼补充：“周小姐，如果您拒绝去看医生的话，我也不会强迫您一定要解释什么的……”

江宜南短促地笑了一声，她弯着眼睛，瞎话张嘴就来：“我是逗你玩的。你们AI都这么不经逗的么？”

事实上是她为这个巧合心惊。当然了，现代人的想象力越来越不足，差不多性质的项目用同一个名字命名也并非什么太了不起的巧合。

她沉思着喝完了一杯粥，后知后觉问：“为什么拿杯子装？”

Eve同样茫然：“不拿杯子装拿什么装？”

算了。

等Eve清洗完杯子后，江宜南再次把她打发去休眠，但这回Eve没那么好骗。江宜南耸了耸肩，带着通讯器和便携式光脑去了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