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耕决定效仿。
首先拨号水淼。
没人接。
再打侯寿、毛裘...也一样。
三秒的铃声吵不醒熟睡的人。
恭耕的目的已经不是找人聊天了，现在纯粹是用永远无人接听的电话打发时间。
下一个是沙玖。
“嘟”声响完三秒，恭耕立刻挂断电话。
没有必要的思考接下来要打给王岳还是张浩楠直到手机自动黑屏，决定谁的号码数字和最大就是谁的时候，突然亮起的屏幕把恭耕吓了一跳，紧接着响起急促的铃声。
来电显示沙玖。
居然真有回电话的，这在恭耕意料之外。
下一秒才想起，沙玖睡眠特别浅。
他有些后悔打给沙玖了。
“沙玖？”恭耕试探着喊了声，心想这人在宿舍没有起床气可不代表半夜被人弄醒时不会发脾气。
沙玖声音很温和，但有掩不住的困倦的喑哑：“嗯。你刚刚给我打电话了。”
恭耕一时语塞：“我...就是...”
沙玖在电话那头笑了：“你就是睡不着？要拖着我一起睡不着？”
“是。”恭耕老实承认前半句。“也不是。”又后知后觉的否认后半句。“忘了你睡眠浅，不应该再打给你的。”
“已经打给很多人了？”沙玖的问题让恭耕猝不及防。
怀着吵醒别人的内疚感，恭耕把刚刚没接的人名都报了一遍。
沙玖听到第四个就听不下去了，困意也消散的一干二净：“以后有事先打给我，他们又醒不过来。”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想找人聊聊天。”
沙玖那边传来布料摩擦声：“正好，我也不想睡了，明天闲的没事就补觉好了。”
深夜学习的习惯和充足的睡眠让恭耕的大脑无比活跃，思维拐的山路十八弯，和沙玖聊着聊着就说起了以前的事情。
“所以我和黄实晖到底是怎么回事？”恭耕一边算着函数压轴题，一边问道。
沙玖好像早有预料，淡定的接下恭耕的疑问：“你真忘了，我给你讲讲？”
“啊，讲讲。”恭耕本就是随口一问没太在意，在草稿纸上设了个新函数。
接下来沙玖说的话，恭耕全当故事听了。
他是真的半点印象都没有。
沙玖说，他和恭耕以前认识，关系还不错，不光是校内，在校外也经常来往。
还说，恭耕去邻班打架其实是因为他。
“我不是为了拯救被围攻的不是黄实晖吗。”恭耕翻过张试卷。
“你以为是我。那帮人那天没找到我才拿大黄出气的。”
恭耕想不出小孩子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抢了人家女朋友了，这么找你茬。”
还真是。
“情书是她给了大黄，大黄又放我桌上的。”沙玖语调平平，恭耕都能想象出人在电话那头板着脸的样子。
恭耕挺担心的问这到没到校园霸凌的程度，给自己上铺留下精神创伤。
“我和大黄都没事，那帮人最后被家长老师教训的可惨了，来给我们道歉的时候一个个哭的都快断气儿了。”
恭耕思维跳跃不停，突然想起来那天晚上做的梦。
也是奇怪，做梦都是睁眼就忘，这个居然记了挺久。
“大黄当时是不是被堵在讲台旁边了啊。”恭耕回忆着，慢慢说道
。
沙玖的语气一下变得很急切：“你想起来了？”
“一点点。”恭耕拽出套英语试题。“我记得我当时可着急了。”
“一点点啊...”沙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以前大概是个傻子吧，我爸跟我说老恭家人小时候都不记事。”恭耕把他便宜爹拉出来当挡箭牌。
“我看你也是，个大傻子。”沙玖忽然生气。
恭耕嘴上不吃亏：“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小傻子。”
沙玖更生气了：“你以前还真就叫我小傻子，天天傻子这傻子那的，我不让你叫你还叫，气得我最后都改名了。”
恭耕哽了下：“我以前还这么坏呢？”
“嗯！”沙玖重重说道。
恭耕听见电话里有敲门声。
“亮着灯，还不睡？”
“我跟你家小方打电话呢。”沙玖对来人说道。
来人似乎要和沙玖抢电话，被沙玖挡了回去。
恭耕支着耳朵，因为隐约传来“他忘了，真忘了...你回屋歇着去吧”和“忘了你又不一定忘了我”之类的话。
沙玖凑近手机:“恭耕，你还记得白桦吗？”
“谁？”恭耕懵了懵。“谁？”
“你看。”恭耕知道沙玖这是在和那头的人说话，
“哦。”恭耕觉得名字有点耳熟。“你舅舅，你跟我说过。”当时觉得名字好听就多留意一耳朵。，
白桦是沙玖小舅，毕业后接受了J市郊区的福利院，三十几的人天天被家里催婚，也不见他找女朋友。
沙玖很喜欢他这个小舅，说他小时候没事就去骚扰白桦，天天围着白桦打转。福利院距市中心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沙玖经常在那留宿。
沙玖在电话里说虽然在学校见过恭耕，但真正认识恭耕是在孤儿院。
那应该就是白桦的福利院了。
这么说他以前也认识白桦。
也怪不得刚刚沙玖对白桦说的是“小方”而不是“小恭”。
他那时候还叫方耕呢。
沙玖把电话开了免提，白桦让恭耕有空回去看看。
恭耕应下了，但觉得自己毫无印象的人让他“回去看看”，挺奇怪的。
他对沙玖感觉也挺奇怪的，就像是宿醉一晚被别人带回家，发现自己昨晚喝大到断片失忆。然后那个带你回家的人就开始给你讲，讲你昨晚都遇见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
沙玖就是那个带他回家的人。
不知觉中，窗外的天空泛起银白。
恭耕挂了电话，决定去翻翻家里阁楼的杂物间，想找些小学时候——他断片时候——的物件。
到了门口发现们被锁上了，也没找到钥匙。
于是打电话给便宜爹。
得到的回答是“钥匙弄丢了，反正都是乱七八糟的废物，有什么好看的。”
恭耕便也没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沙玖给他发了条消息：‘明天见。明晚要跟你回家，我的地方安排下了吗’
恭耕回他：‘你睡我爸那屋’
又添了句：“明天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