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叮铃——”
竹梆子的敲打和清脆的铃响穿破山晨浓雾。
5:30
蜷曲的棕黑发一夜之间,被枕头折腾地跟墙头草似的。铃声响起时,床上的人睁开双眼。
[起了。]
身形灵活的中年人没怎么挣扎,一翻身便下了地。
[今天...先上山扫墓,再去草地场练底线。]
浅青交领外袍,被护腕束缚的宽袖,白色抹额。
镜中的成人稍显疲态:“有点累。”
4月5日。
澳网硬地赛告一段落。到五月,最考验耐受力的欧洲红土赛又得开始。
只能趁这段时间喘息。
“琅佐。”
在零散往山上走的人群里,提着网球袋的身影怎么看怎么显眼。
“嗯......”徐佑闪避着目光,似乎略过白衣短须中年人,朝一边白发白服的老人欠身,“曜敏公。”
老人神情和蔼,侧身和中年人低语:“枢衡,今日春祭,莫加哀。”
“......”左手抚摩剑柄,徐钧微微蹙眉,凝视着徐佑,随即转身离开。老人摇摇头,朝徐佑一颔首,朝山上去。
“云赴何处,雨消......”
吟声时远时近。雾气缭绕,而春寒却不能将它吹散。
墓前三叩首。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有点累。]
三十年了。他现在四十九岁。
快比不动了。
可是,小年轻们啊,还是没法打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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屹立于顶端三十年的草地之王。或许你可以看到,他在赛前善意的笑容,在赛后彬彬有礼的仪态。而在比赛进行时,他恍如屹立不倒的巨人,直至对决结束,谁都无法彻底击溃。
哦,是的。你赢了。
但下一次碰面,必将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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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球的声音是奇妙的。
他状态最鼎盛的五年内,维奇把他死死阻击在美网决赛。
做一个球,重金属摇滚,那么纯粹的猛烈。
如何?只是盖过他凌厉的琴音而已。
他理想中的争斗,不是比哪种音乐的声大,乃至完全盖过另一种音色。
而是声音蕴含的攻击性,争锋相对,但又能引起共鸣。
没有人能觑探他的思想。因为奇才的技术已经是很多人望尘莫及的了,哪还有精力在精神上针锋相对呢?
一年年赛季,一批批新鲜血液加入职网。
他一直等不来能击溃他的人。
“维奇,网球拍是什么?”
“战士的武器。”
“那网球呢?”
“子弹。”
一名斗士的觉悟。
斗士是人,会沮丧、失落、激愤、爆发。
可神是无情的、冷漠的,自始至终,无法得知他的情绪和思路,这意味着无法预测,需要时时防备。
三个小时以上的,毫无休息、缓和时间的警惕极度折磨人。
因此徐佑显得尤为可怕。
但他确实是人呐,而不是神。只不过没人能让他在比赛时产生人的情绪,比如犹疑不定、惊慌、苦思、烦闷。
于是被推上神坛。
徐佑知道自己离不可言状的
境界还有相当的距离。
阳光穿过或圆润或狭长的叶片留出的窄缝,驱走中年人身上朝露的凉意。
可是——
[冷。]
维奇40岁时退役,他实在坚持不下去。
更冷了。
又一个五年。
他再怎么努力,再怎么饱含希冀,那个宿命中的对手也没能出现。
无趣。
一个人怎么探求?
他还有意义吗......
“别这样!”左手覆上抹额安抚焦躁的自己。
山间的雾愈见浓郁,直到看不清四周。
这让徐佑想起很模糊的画面。
网球就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