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皇后,尤其是新册立的皇后,太过挑剔奢靡总会遭人非议,可正处于生长发育期的皇后,就另当别论了。
衣裳挑得清爽,便重新梳了小牡丹髻,摈弃了沉重的纯金首饰,自己挑出一套蓝宝头面,精巧的九尾凤钗,凤凰口中衔下一颗泪滴蓝宝,垂在眉心流光流转,很衬气色。
描画完毕,只听得春容低声道:“几位娘娘、嫔主已经到了。”
凤惜羽接过一盅牛乳雪燕,慢条斯理地小口喝光,眼下什么都比不上养颜来得重要。
原主凤翕然身染重病,清醒后内里便换成了她,遵医嘱好生静养了几天,今天是众妃嫔第一次正式向皇后请安。
凤惜羽凝神昂首,深深呼吸,既是命运弄人,替她接了这个剧本,那么从今往后,她就是凤翕然。
众妃嫔已于殿内聚齐,按得位份次序排列,见到凤翕然,行礼下跪,口中唱和:“恭请皇后娘娘金安”。
婉转悦耳,入耳甚是舒爽。
凤翕然往凤座上一坐,含了三分笑意,只道:“免礼赐座。”
好歹曾是古装剧女王,旁的不懂,装相还是会的,演皇后、演女皇、演宠妃又各有诀窍。皇后么,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只要端起菩萨的款儿,底下人自然觉得佛光普照母仪天下。
这几日从春容那儿大致打听了众妃嫔的消息。
古人以左为尊,左下首第一位坐的是宜妃温氏。先皇后过世后,便是由她代掌后宫事宜,妥妥的权派。只见她身穿秋香色广袖宫装,打扮上虽然精致华贵,却也恪守本分,不出挑也不失礼,体态略微丰腴,更显得肤若凝脂,嘴边总是挂着一抹温和的微笑,所有的一切都刚刚好,很是端庄贤淑的模样。凤翕然想起一柜子堵心的衣裳,心知这女人着实不可小觑。
右下首第一位坐的则是珍妃郭氏。闺名炜彤,她生得艳丽,又爱穿红,此刻亦是一袭鲜亮的绯红华服,红宝头
面更是光彩夺目。她是当今太后的外甥女,也最得皇上宠爱,实乃后宫中第一得意人。
靖帝秦深登基五载,后宫却并不充盈,除了两位妃子之外,旁的也不过寥寥数人,但也环肥燕瘦各有千秋,重质不重量。
相比之下,凤翕然反倒成了全场美人中最不显眼的一个,要不是这身打扮大气显眼,只怕生生要被比下去了。她庆幸没有穿之前选的那些衣服,要不然真成了笑话。不过眼前这些女人,初见新后,却个个竞相争艳,摆明是喧宾夺主。
宫女端着茶一一献上,凤翕然端起茶盏,略沾了沾唇,底下众人才各自揭开茶盏,一时间殿内静寂无声。
个个都这么规矩?凤翕然诧异间,生怕菩萨装不下去了,正思忖着该开口说些什么。
却有人打破了沉默,一身着桃红宫装的女子端着茶盏娇笑出声:“前儿娘娘凤体违和,如今看来已是大好了。”
她飞起一双媚眼打量凤翕然,抬手扶了扶鬓边碗口大的海棠,又说道:“臣妾听闻娘娘身子不适,心疼的念了好几日佛呢,哎呀呀,千里迢迢的从边北来,又是这般年幼,真真怪可怜见的。”
她开口说话,凤翕然初时还认真的听着,越听却是越不像话。
“婕妤康氏。”春容垂着手站在凤惜羽身边,摒着唇悄悄挤出四个字。
凤翕然点点头:“康婕妤有心了。”
“哎哟哟,这算得什么,大家服侍皇上,彼此就是姐妹一般,皇后娘娘您初来乍到,臣妾等人又痴长您几岁,若有些什么只管开口,只当是自己家姐姐一样亲近便是。”
这话一出,殿中数人皆面色微妙,宜妃低头喝茶只做不知,珍妃抬起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地望向皇后,其余几人或者眼露嘲意,或是垂眸坐等好戏。
这姐姐妹妹的弯弯绕绕,凤翕然并不陌生。女明星们同台争艳的时候,总爱互相称呼对方“姐姐”,明着是尊敬亲昵,实是暗示对方老了。在后宫中“姐姐”二字则意味着资历深,位份高。由古至今,女人间的暗战亘古不变。
凤翕然笑盈盈地望向康氏带来的宫女:“婕妤身边的这位姑姑入宫可有些年头了罢?”
“正是呢。”康婕妤道,神色更添几分自得:“素心是皇上钦赐的掌事宫女,原是伺候贤太妃的,臣妾随皇上进宫时便指了她来照料臣妾。”
“太妃身边出来的人,那再稳妥不过了,康婕妤入宫,想来少不了她的提点照顾,是不是也该叫她一声姐姐呢?” 凤翕然轻轻吹着茶汤,一句话不咸不淡。
“娘娘真爱开玩笑,素心再得脸也不过是个奴婢,臣妾怎能叫她姐姐,这岂不是乱了尊卑。” 康氏刮了一眼面色苍白的素心,不由嗤笑出声,真真是边北来的野丫头,竟这么不知规矩。
凤翕然盯着康氏笑而不语,眼中傲意盎然。
康氏这才醒悟过来,讪讪地搁下茶盏。
既知尊卑有别,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凤翕然端坐上首,居高临下环视众人。
她突然想起一句台词: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