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雅公主此言一出,看台上落针可闻。几位妃嫔面面相觑,她们和所有大靖国内的贵族女子一样,从小就在深闺中养着,连二门都很少迈出,跟别提骑马了。
国情不同,也没什么可惭愧的,只是靖帝面子上颇有些过不去,被别国公主瞧不起的滋味,很难受。
“谁说大靖女子不骑马?”话音刚落,全场俱惊。
站起身来的居然是宜妃温氏。
她是一贯温婉端庄的打扮,今日穿着蜜合色罗绣海棠广袖夏衫,下着杏色绸绣流云裙,高髻云堆,戴着一套白玉镶八宝的头面。
她站起身来,平平稳稳地行至御前,施以一礼:“臣妾不才,愿上马一试。”
片刻之后,宜妃从马场后头准备的厢房中更了衣,她换上一身缃色窄袖骑装,足蹬羊皮马靴,卸了钗环头面,仅留一柄八宝白玉齿梳绾髻,牵着亲自挑的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在众人或好奇或不屑的目光中,缓缓走进马场。
宜妃抬手来回抚摸那匹白马,安抚片刻后才腰身一扭,轻轻巧巧地跨上马背,随即马鞭挥起,轻斥一声就绝尘而去,缃衣白马在尘土轻扬中显得格外醒目。
“好!”秦深鼓掌喝道。
只见宜妃轻松快速跑过一圈,面上带着几分恣意与激动,仿佛久困囚笼的燕子终于再次回到广阔的天空。温家是武将世家,她幼时也学过骑射之术,在众多兄弟姊妹中,她的马上功夫仅次于其兄温钊。只可惜终究是女儿家,过了八岁就要被乖乖锁进内院中,学习女工琴棋中馈之道。
三圈跑下来,连妲雅也拍手叫好,她忙三两步跳下看台,跃上她自己的枣红大马,马鞭一扬,追赶宜妃而去。
一黄一红两道身影在马场中风驰电掣你追我赶,纵情肆意的笑声在马场上空回荡。
众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宜妃,神采飞扬英姿飒爽,骑在马上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是后宫中端庄贤淑的娘娘,更像一只灵巧的飞燕,天高地广,任她尽情驰骋翱翔。
两人骑得是旗鼓相当,十几圈跑下来才意犹未尽地纵马往看台而来。突然间,宜妃发间的八宝白玉齿梳一松,从发髻滑落下来,眼看就要掉到地上。说时迟那时快,两条长鞭同时甩向那柄八宝白玉齿梳,俱是稳稳卷住,宜妃与妲雅两人相视一笑,宜妃手腕轻抖,收
起鞭子,妲雅用力一甩,把齿梳抛将起来,自己纵身立于马背之上,抬手一扬,稳稳接在手中。
“送你了!”宜妃大笑道。
两人下了马,一路相携着回到看台上。
宜妃抬手掏出手绢,抹去脸上的尘土和汗水,盈盈施礼,又恢复了一派温和的表情:“臣妾嫌丑了。”
“大靖皇帝,你的这位妃子娘娘甚是有趣,我很喜欢她。”妲雅开心地拉着宜妃不放。
“朕也觉得温良妃很好,就将那匹千里霜赐与良妃,过几日的狩猎会上,你就骑着它参加。”
话音落地,全场静寂无声,唯有温氏瓷音泠泠掷地有声:“臣妾叩谢陛下。”
凤翕然躺在床上,听兰心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马场发生的事情,终于起了几分兴趣。
“娘娘,宜妃和珍妃一起入宫,五年以来,两人位份一向都没动过,如今宜妃晋了良妃,压了珍妃一头,珍妃只怕不服呢。”冬颜在旁听着,不由说道,“只怕太后那儿还有话说。”
“不会的,陛下封赏于她,并不是因为她马术出众,而是她在北辽皇室面前挽回了大靖朝的尊严,事关国体,即便是太后也无话可说。”凤翕然摇头。
“娘娘,宫里许多人都在背地里说,这次北辽皇帝让七皇子和妲雅公主在大靖住下,是有联姻之心呢。”冬颜托腮听着,想起宫女内侍中最近传的闲话,忙告诉凤翕然。
凤翕然歪头一想,像是有那么一点意思。
“之前在后宫设宴款待的时候,太后不就是请了许多年轻的皇室公子和朝臣吗?还有此次避暑,那些年轻的公子和大臣们不也都跟着来了吗?珍妃提议让附近在附近避暑的女眷也参与狩猎,陛下也同意了。”冬颜掰着手指分析着,“依奴婢看,这传说许就是真的。”
联姻又与和亲不同。本就交好的两国,想要彼此关系更近一步,还得让男女双方互相接触相识一番,看看是否般配是否志趣相投,再促成一段好事。
北辽皇帝让耶律萧韶和耶律妲雅一起过来,若真有联姻之意,应该就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个了,看这情况,是妲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看来这次的狩猎大会,其实就是妲雅公主的选婿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