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紫貂昭君帽
这一日,风停雪霁,正是难得晴好的天。
御花园内银装素裹,云开日出,白茫茫的一片琼华。
凤翕然头上戴着紫貂昭君套,高高梳起飞天髻,额间坠下一颗泪滴状蓝宝,里头穿着洋红撒花长袄,下面微微露出一截湖蓝的裙裾。外披的羽缎雪裘裹得严严实实,怀里还揣着毛茸茸的灰鼠皮暖手筒,在四宜亭里站着,亭子外头是柔仪带着几个小宫女疯玩。
安仪则乖巧地坐在亭子里做针线。
春容和秋虹忙着招呼几个宫女内侍,又是拿帷布,又是生炭盆,又是热茶水,忙前忙后,倒让人歇了观景的心情。
“别忙了,不过是略坐一会儿,哪里就把人冷死了。”凤翕然嗔道,问身旁坐着的安仪,“这个亭子名为‘四宜’,你知道是哪四宜吗?”
安仪捏着针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才答道:“所谓‘四宜’,既是‘春宜花,夏宜风,秋宜月,冬宜雪’。”
“听到没有,冬宜雪呢!你们这一通围得严实,我们还观什么雪景呢?”凤翕然无奈,“倒还不如回屋子里坐着还省事。”
“娘娘!”春容上前将一个软垫子放在石凳上,才扶着凤翕然小心坐下,“大公主和二皇子也都在亭子里呢,这冰天雪地的,受凉了可不是玩的。”
凤翕然拿眼睛一瞥,只见安仪也坐着一个厚厚的软垫,想她素来身子弱,这才点头允了。
“听说你昨日又吃药了?”凤翕然一边拿着果子逗弄见绩,一边探头过去,好奇地看着安仪手上的东西,是一个是一个葫芦形状的小荷包,上头绣了点点梅花。
凤翕然不会针线,上辈子连十字绣都不曾玩过,见安仪埋头绣得认真,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藕粉色的荷包底子,上头绣了三两枝白梅。针脚仍然不够细密,比起之前的《千寿图》又进步了许多。
安仪点了点头,面上亦带了几分无奈。
如今临近年关,文华殿已于昨日开始停了学,凤翕然白日无事,就在御花园里看孩子们玩闹。确切地说,是看柔仪玩闹。
安仪性子沉稳,又开始跟着一个老姑姑学女红,正是得趣儿的时候,每日针线不离手,做出的香囊荷包之类的小玩意儿已经很能拿得出手了。
柔仪生性活泼,如今良妃事忙,她越发没了约束,肆意玩乐起来,倒真像是放寒假的小学生,每天都快活地像只小鸟。
唯有见业,自打康婕妤自尽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凤翕然的眼前。
凤翕然命人将炭盆往安仪那儿挪些,亭子外头远远传来嬉笑声。
秦深的一双女儿,倒也有趣。大公主名为“安仪”,起这名字自然是希望她平安健康,可她偏偏从出生起就身子羸弱,大病没有,小病不断,隔三差五就要吃药。二公主柔仪,温和细腻为“柔”,她又最为淘气活泼,言行举止更是不见半点柔婉娴静。
在外头,小小的女孩儿穿着簇新的大红羽纱氅,足蹬羊皮小软靴,乌黑的半长发梳了双环髻,在脸颊两侧垂下红彤彤的丝绦。头上戴了一对蝴蝶钗,随着她的跑动跳跃,颤颤巍巍,活灵活现。
一团小小的雪球砸到亭子外的帷布上,柔仪嘻嘻哈哈地跑了进来,冲着安仪做鬼脸。
“大姊姊快别绣了,来陪着我玩儿吧!”
安仪唬了一跳,手上的东西险些掉到地上。
柔仪笑盈盈解开大氅,小小的圆脸红扑扑,满口喊着热:“天天绣着这些,有什么趣儿!”
凤翕然忙让人拿了帕子给柔仪擦拭额上的细汗,不让她脱下大氅。这样玩
闹着,一会儿风吹了汗,反倒容易着凉。
“本宫也是这个意思,手冷,又费眼睛。”凤翕然深表赞同,不过是六岁的小姑娘,正是爱动爱玩的年纪。
“啊!啊!”见绩不会说话,拿手指着柔仪头上颤颤巍巍的振翅蝴蝶,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闪闪发亮。
见绩自出娘胎就比旁人白胖,食欲也比其他孩子旺盛的多,日常居然要两三个奶/妈子轮流伺候着才够吃,抱在手里既沉且实,不到一会儿就手酸。今日也穿了一身红袄子,头上戴了虎头帽,由乳娘抱着,和方婕妤一起陪在旁边,大眼睛圆溜溜的,憨头憨脑着实可爱。
柔仪嘻嘻一笑,抬手就拆下一支蝴蝶钗,逗了他一会儿,才塞进他胖乎乎的小手里。
“拿着玩吧,只别扎了手,也别吃进嘴里去。”
“这可怎么使得?”方婕妤见发钗精致,蝴蝶的翅膀是薄薄的金箔片打制的,上头还镶着小小的宝石,蝴蝶底下安了极为小巧的弹簧,故而微微一动就振翅欲飞,忙摆手不肯。
“不过一支钗子而已。”柔仪不以为意,只眼巴巴地瞧着凤翕然,“皇后娘娘,今年我能不能跟母妃一起出宫去?”
过年的封赏已经议定了章程,姜、林两位贵人晋为小仪,自她们以下的小主们也都向上挪了一级。良妃和方婕妤都是几个月前才晋的位份,而珍妃明年生产之后也要晋封,所以她们三人都换成别的赏赐。
良妃温氏获准回家省亲;珍妃则是有孕在身行动不便,方婕妤的父亲又得了外放,秦深便恩准她们两位娘家的女眷们进宫探望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