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是我们娘娘有些话要回禀娘娘,方才见陛下似乎龙颜不悦,这才没敢提起。”
姜氏微微一笑,也不揭穿,只顺着她话往下聊着:“可不是嘛,先前瞧着陛下还颇有兴致,许是你我二人搅扰了陛下的雅兴。”
先前?茹梅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先前分明听到陛下笑得格外开怀,还有兴致揶揄打趣凤仪宫的宫女,偏偏轮到自己上前回话,立即就沉了面色。
“到底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就算在陛下跟前也有几分脸面。”姜氏面带艳羡,不由地叹了一句,又自己觉失言,匆匆住了嘴。
兰心年纪太大,春容和秋虹也不过姿色寻常,哪里及得上自己?说到底还是因为主子得宠。姜氏的话,寥寥几句,却在茹梅心里刮起了风暴。
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司珍坊的东海珍珠数额不对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
虽然到了午后,司珍坊已经送来正确的数额,良妃还是发落了那位尚珍姑姑,责罚之前还特意派人禀告了凤翕然。在这年关口,多少大小事宜等着安排,少不了有些浑水摸鱼企图蒙混过关的人,当下杀鸡儆猴,慎戒司里一顿板子打下去,那位尚珍姑姑当晚就发了高热。后宫里又传出良妃苛薄的闲话来,各个大小掌事思忖着自己在后宫中好不容易才有的几分体面可经不起几板子责打,众人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良妃,不敢再行轻慢。
同时病倒的,是良妃身边的茹梅。
她在衣着单薄地在外头受着风雪,虽说后来有了春容和秋虹的手炉与斗篷,到底还是受了风寒。回到咸福宫里,她径直就扑向暖笼,抱着直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样骤冷骤热的,身子受不住,也立刻发了高烧。
良妃才料理完手中的事,茹兰趁机上前回禀了茹梅的病情。
茹梅在外头胡乱走动,多少双眼睛都瞧见了。
“自己一个人就到了万梅园?”良妃高高挑起眉头,“本宫都不知道陛下在那里,她竟然能找了过去?”
茹兰不敢多话。
良妃手里抱着小巧玲珑的宜兴紫砂壶,也不拿杯子,就着壶口仰头便饮,一气饮了半壶茶,才拿帕子拭嘴角,“倒是小瞧她了,竟还有这样的主意。”
“也未必就是的,许就是赶巧碰上了。”茹兰忍不住
小声地替茹梅辩解道。
“若不是姜氏拦下了,她打扮的那副伶俐干净的模样,准备凑到御前做什么去?”良妃冷笑道,“本宫倒还真想看看,她想干什么。”
“那······还叫御医过来替她把脉吗?”茹兰试探道,“不若奴婢就叫御药坊抓两剂药让她先吃着,好歹退了热?”
宫女内侍生病,原不能请御医来看诊的,大多是自己找御药坊随意抓几副药先吃着,唯有讨了主子的恩典,才能让御医过来瞧瞧。
“去请御医!凭什么不请?”良妃将紫砂壶重重的一搁,“自己身边贴己伺候的病倒了都不闻不问,岂不是更坐实了本宫刻苛薄之名。”
内忧外患,直让人头疼不已。最最令她恼怒的,莫过于茹梅的自作主张。
良妃心下烦躁,站起身来,在屋子内来回踱着。
“母妃!我们回来啦!”外头响起柔仪欢快的笑声,两个小姑娘脱了外头的斗篷,手拉着手进了屋子。
茹兰连忙将案几上的账册收了下去。
良妃灌下半壶残茶,扬起笑脸,将安仪和柔仪搂在怀里。
“听说陛下和皇后带着你们到万梅园看梅去了,可有淘气啊?”良妃捏了捏柔仪的鼻子,又伸手探着安仪的额头,“本宫让人熬了姜茶,睡前都要浓浓的喝一碗才行。”
“皇后娘娘那儿喝过了,父皇不肯喝,娘娘上前捏着鼻子狠灌呢!”柔仪咯咯笑道,“娘娘说父皇这么大的人了,在孩子面前羞也不羞······”
见良妃笑意微敛,安仪忙接过话来,说道:“方才回来的路上也吹了风,等会儿我们还要喝一碗才睡。”
“对了母妃,皇后娘娘让我们带这个给您。”柔仪身后的宫女抱了一瓶插好的腊梅过来,青天白釉的花樽里,一枝红梅凌寒盛放。
“皇后娘娘说,您若是要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便是,外头嚼舌根的自有她来料理。”安仪低声说道。
良妃接过花樽,闻着清冷的梅香,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