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朱泥贴花盆

那小宫女一嗓子嚷嚷开，储秀苑上下瞬间炸开了锅。

“住嘴！胡说！”郭姣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恶狠狠地望向那小宫女，内心的恐惧却是不断的扩大。

不会是天花！怎么可能是天花？郭姣抖抖索索地望向另外三位秀女，希望能如往常一般得到她们的附和。

然而那三人早已远远退到门外，各自拿了手绢掩住口鼻，唯恐避之不及。

天花此疾，传染性极强，死亡率极高，并且在当时并无确凿的治疗方法，即便痊愈了，也会在脸上留下麻子，是极为恐怖的疾病。

“得了天花的人是要被烧死的！”小宫女想起从前听到的传闻，一人染病全家传染，一家染病阖村传染，据说前朝就有因此而将全村子的人都隔离活活烧死的例子。

门外的三位秀女还未曾走远，闻言都吓得大哭起来。

“你们都不许哭！”郭姣尖声惊叫起来，将妆台上的镜子、器皿都砸了个粉碎，扑向那小宫女，“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小宫女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哪里见过这般阵仗，本就吓得不能自已，又见郭姣双眼通红，面目扭曲神情可怖，如厉鬼一般向自己扑来，不禁吓得手脚冰凉，双眼一翻就瘫倒在地上。

丽景轩这厢乱哄哄的，教养姑姑们早就闻讯而至，见此情形也都慌了手脚。

“快去请太医！”

“快去禀告陛下和娘娘！”

底下的小宫女小内侍们得了命令，都胡乱答应着，立即就往外冲，三位秀女们见状，也提起裙角往外跑，恨不得插翅离开这里。

“哐当”一声脆响自屋门处响起，众人都停止了动作，寻声望去。

“都站住！”一道清冷的女声自人群之外响起，却是柳新儿带着郭妙、苏凝眉和李桃杏自秀青居中走出来，止步于丽景轩门前，她们脚下是一地狼藉的碎瓦、残枝和泥土。

见屋子里的众人像没头苍蝇似的乱闯乱撞，柳新儿用力推倒外头一樽半人高的朱泥海棠贴花紫砂花盆，连带着盆中的移栽的一株新桂也重重倒在了地上，。

“储秀苑里头的人都不许出去！”柳新儿喝道，“是不是天花且先两说，若真是天花，只怕咱们都已经染上了。这个时候派人外出，无异于将恶疾传播出去！”

“我才没有生病，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我要回家！”秀女们纷纷尖叫着，争先恐后地就往外冲。

柳新儿一个箭步上前，将丽景轩的大门一关，将众女拦在里头。苏凝眉和李桃杏对视一眼，也上前帮着她死死地拉住了门环。

“你们都别慌！”柳新儿高声说道，“若当真是天花，咱们这儿的人一个都逃不了，即便让大家冲到外头去，又能如何？传染给外面的人，陛下必定饶不了咱们！不仅如此，家中的父母兄弟也要因而受到牵连！”

“若不是天花，待太医来瞧过之后，咱们自然能平安出去，又何必争这一时？”隔着门，柳新儿的声音稳稳地传进大家的耳中，众人这才渐渐止了吵闹，又各自抽泣起来。

“林姑姑，如今储秀苑上上下下还要仰仗您来主持大局呢！”郭妙温和的声音透过丽景轩的门，林姑姑心中一凛。

适才柳新儿的那番话，既是劝慰几位秀女，亦是说给林姑姑等人听的，若不能及时控制住储秀苑里的秀女，真个因此将病传染到宫中，漫说她们几个也不能活，就连家中的亲人也会因此而被连累。

见柳新儿和郭妙两人如此镇定，为首的林姑姑也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见几位秀女不再冲动，这才让外头开了

丽景轩的房门。又在柳新儿和郭妙的协助之下，立即紧紧关闭储秀苑的大门，只隔着大门叫住负责外头花草的几个内侍，让他们分别去太医院请大夫，并向太后与帝后、良妃等人禀告。

紫柚木包铜边的苏氏园林大门被重重的关上，有人忍不住再次哭出了声：“这可怎么办呀？我、我还不想死呢！”

秀女们入宫，大多都存了出人头地的心思，如今不但未曾面圣，眼看荣华富贵成云烟，甚至还有性命之忧，众人又惧又怕，哭声又响成一片。

外头那几个人只是负责拾掇苑门外的花草，并不曾进过储秀苑伺候，听到消息，都慌慌张张地各自领命而去。

夜色渐渐浓重，恐惧在储秀苑中无声地弥漫开。

除了躲在屋子里的郭姣之外，其余人都披着外衣聚在院子里，彼此间都离得远远的。既怕自己已经染上了恶疾，更怕被旁人传染。

“其实……也未必就是天花……”苏凝眉怯生生地开口道。

见众人将目光转向她，苏凝眉小巧精致如荷瓣一般的脸微微一红，鼓起勇气说道，“这里是京城……又......又不曾起过战乱和灾害，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这样的疫病......”

“破落户出身，知道什么？”丽景轩里的秀女们正吓得六神无主，听到苏凝眉这般说，没好气地反驳道，“你是没瞧见郭小姐方才那副样子！若不是天花，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