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温柔如水的蓝衣女子坐在石龟之上,她守候着入定的弟子,明亮清澈的双眼遥望着漂浮在冰山之上的浮生树。碧绿的梦蝶于山河蹊径、于湖光水色间自由穿梭,恣意畅游。
“弟子谢谈妙言掌门点拨之恩。”
谈妙言回头,对上神游归来的左清晏。她欣慰的点点头,笑道:
“叫我师叔祖吧。”
“师叔祖。”左清晏从善如流的喊她。
“好孩子。”
谈妙言没有多问,甚至好似没有看见左清晏身上近乎脱胎换骨的改变。她站起身,从石龟的头顶跳下,左清晏紧随其后。二人整理好仪容共同祭拜了孙盈的墓,左清晏在碑前献上一束白花。
“回去吧,去做你该去做的事情。”谈妙言说,“如果有任何需要,你都可以来找我。”
“弟子告退。”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玲珑雪霏又开始忙碌,昼夜交替穿梭于两界之间。她需要刻录下修真院众人的面貌与体型提供给唐门的偃师,还要炼制足够多的蛊种,为此她求助了五毒教的弟子。不过好在玲珑雪霏的引梦术足矣应付道域的人,忘心道与愈梦道最大的不同就是:忘心一道的弟子专修观梦术和控梦术,观其变幻莫测,引归破妄不过一念间。
简单说就是:愈梦道是温柔奶妈,忘心道是让人跪下喊爹的爸爸。
但忘心道本身修行难度很大,在李素晖掌门的一力扶持下,才破陈出新,重焕生机的。然而在数十年前,一个大逆不道的叛徒用控梦术为恶,甚至杀死了当时的云梦掌门。从此以后,忘心一道就被严格的限制起来了,若不是叶澜,只怕会继续式微下去直到失传。
“哇!没想到月你的朋友这么漂亮哦。”
“师兄过赞了。”
“没有啊,我从来都不讲客套话骗人。”
“若以雪的美貌还需要你讲客套话,那我可是要带你去治眼睛了。”
“免!服了你了,真是个花痴……”
玲珑雪霏掩唇轻笑,她和风逍遥还是在无情葬月的引荐下互相认识了。不过,现在的他还是叫风中捉刀。学子们进入修真院后的学习生涯步上了正轨,虽然无情葬月还是很封闭自己,但在玲珑雪霏和荻花题叶的影响下能够打开心扉,至少可以坦然表达出自己的意愿了。荻花题叶也借此结识了风逍遥,加入了这场对话,风花雪月就这样宿命般的相遇了。
“你呀,又受伤了。”
玲珑雪霏抓着无情葬月的手臂,帮他包扎。美丽的少女一直盯着他看,无情葬月低下头避开玲珑雪霏的视线。
“看看,我都被你们逼成一个大夫啦。”
玲珑雪霏佯怒,跺了跺脚。
她的尺度把握的很好,既有着年轻女孩的活泼又不会让人觉得过分失礼,只会让看到的人归结于少女娇憨的可爱。
这么生气吗?无情葬月看着女孩都不顾及淑女形象了,后知后觉的想。
“他们欺负你,你就跟风一起欺负回去啊。”玲珑雪霏恨铁不成钢的戳了一下他的额头,看着无情葬月呆愣的脸,她叹气。
“你就是太老实了才会被他们欺负!”玲珑雪霏双手叉腰,说:“今天我跟你一起走。”
“看谁敢当着我的面打人!”
无情葬月局促不安,刚欲开口。
“停!”玲珑雪霏制止他,道:“患者要听大夫的话,这是医嘱知!道!吗!?”
对待性
格迥异的男孩玲珑雪霏所展现出的一面是不同的,与荻花题叶独处时,玲珑雪霏是作风文雅的大家闺秀。两个人赌书泼茶,对诗赏花。
可以是蓝颜知己,也可以是红袖添香。
而面对无情葬月,她扮演的是对剑之一道言谈有物的优等生。她对其他宗门的武学也能做到触类旁通有着自己的见解,设定为偶尔会表现出天真娇俏的姐姐角色,性格则略显强势。
玲珑雪霏坚持送无情葬月回家,还遇到了无情葬月的父亲岳万丘。
“雪霏见过岳前辈。”
知书达理的女孩向男人福身,岳万丘笑着跟她说不必多礼。
“雪霏啊,我这样叫你可以吗?”
“岳前辈随意就好。月是我的朋友,您是月的父亲自然是可以的。”
“那既然这样,你也别叫我前辈了。”岳万丘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量,目露慈爱的说:
“叫我伯父就好。”
无情葬月不明所以,他的父亲一贯很好相处只是对自己的朋友多关照几分。无情葬月不懂,但玲珑雪霏懂啊。玲珑雪霏一看就知道岳万丘是误会了她跟无情葬月之间的关系,但她并没有澄清。
玲珑雪霏的脸上适时表现出少女怀春的羞涩,悄悄看了一眼无情葬月,细声细语地喊:
“岳伯父。”
“好丫头,我们飞凕平日里多亏你照顾了。”
无情葬月觉得今天的雪霏有些拘束,还问她是不是想回去了?只是不好意思说。玲珑雪霏瞪了他一眼他还一脸茫然,岳万丘表面笑嘻嘻内心……
他这个儿子哦,这么迟钝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
接下来的日子里四人同进同出,形影不离。象牙塔里的时光美好而纯粹,可玲珑雪霏心中有数,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她只作为一个学生求学的日子不会持续多久了。
但该来的总是要来,她按部就班的准备好一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玲珑雪霏终于等到了道域内乱的开端,也就是这一天,让他们的世界不同了。
“你们听过吗?今夜是十五年一次月轮花开花的日子。”荻花题叶突然说。
风中捉刀对荻花题叶的这个提议并没有感到很意外,读书人嘛,总是有些伤春悲秋的情怀。但他立刻想到了什么,问:
“花痴,你该不会是想去看花吧?”
玲珑雪霏立刻劝说道:
“我们已经夜逃很多次了,若这次又是被抓到,一定会被赶出修真院。”
荻花题叶反驳:
“那就别被抓到就好了。我们三人的成绩最好,就算被抓到了,掌令听闻,也会替我们讨保。毕竟我们可是下届天元论魁的大热门,谁赢了,谁就是下届神君。”
拙劣的演技,话里话外掩饰不了的挑拨,玲珑雪霏觉得荻花题叶一直在挑战自己的神经和对他的容忍度。先是自以为是的谋划,再是单方面的决定好所有的事情。隐瞒她背负起所有,直到现在……呵呵,居然敢顶嘴了?若不是玲珑雪霏清楚荻花题叶并不知道自己中意他这件事,她几乎都要以为他是在恃宠而骄了!
其实他们很像,都是一样的自以为是。但是左清晏的野心有经验和深思熟虑作为最基本的保障,而荻花题叶到底还是太年轻,极容易被煽动。
风中捉刀不吃他这一套,对荻花题叶的话不以为然。
“神君又不可以吃,威风十二年而已,还不是要换人做。”
玲珑雪霏转身看向一直沉默的无情葬月,说:
“你讲我们三人,但是他……”
无情葬月发话了:
“你们不用管我。”
听他这话风中捉刀就不乐意了,反问他:
“不用管你?是不用管你去不去,还是不用管你会不会被赶出修真院?”
无情葬月不说话,风中捉刀看着他这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的样子也有点气。气氛一时僵滞,荻花题叶出来打圆场。
“放心走啦,有我和雪霏的障眼术掩蔽,老师他们一定抓不到我们。月轮花十五年开一次,上回开花我们还未出世。这么难得的机会,不把握吗?”他又看向玲珑雪霏,循循善诱道:“雪,你真的没兴趣?”
“这……”玲珑雪霏面上犹豫,似是在动摇。但她看起来却是心有顾及,回头望向无情葬月,目露征询。
“月?”
无情葬月虽然沉默寡言,却不想让玲珑雪霏左右为难。
“你们要去,就去。”
风中捉刀追问:
“你到底是要跟不跟?先讲好,你不去我就不去了。”
无情葬月又一次沉默了,于是修真院惨案副本进度条又卡住了。玲珑雪霏忍不住心想,几个小伙子出门怎么比她这个姑娘还磨叽?
要不怎说都是精致的男孩子呢。
荻花题叶也有点受不了无情葬月这幅吞吞吐吐的样子,计划必须要进行,人也必须要保下。
他干脆道:
“不讲话就当作你讲好了。那用完晚膳,炼丹宫老地方见面。”
话说完,四人散场各自回去收拾东西。当晚,他们离开了修真院,回来却是不忍卒睹的惨状。
一百六十六名学童,二十八名导师,皆死于心口中掌,留下了十字的掌纹。遍地的尸体,个个皆是昔日的同学。有交好的,也有交恶的。无论是之前嬉闹的同伴,或是互相竞争的对手,而今都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惨案发生之后,道域震动了。为了追查惨案,也为了保护四名仅存的幸存者,他们各自都接到回归本宗的指令。
玲珑雪霏的脸色因为透支了大量的内力显得格外苍白,在与其他三人赏花时,她的化体在转移被毒昏的修真院众人,将他们换成唐门精心制作的替身傀儡。替身傀儡因为绑定了命格,每一根头发甚至每一寸经脉都与修真院的人一模一样。
催蛊,换人,运用引梦术将人交给御梦道治疗,玲珑雪霏的灵力险些没被抽干。
虽然付出很多,但回报也相当丰厚。
玲珑雪霏脚步虚浮地踏进宗门,平日里的好人缘在此时派上了用场,紫薇星宗的人见了纷纷上前安慰她。一位师姐关切的递来一方手帕,玲珑雪霏弱声弱气的谢过后,接了过来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随后,她对众人说自己无恙,还艰难的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看着姑娘吓得哟额头上全是冷汗。
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强颜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