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被套上镣铐的那一刻，赫尔加的内心是平静的。因为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玛德露对于她的识趣感到满意，没有过多为难她，上了镣铐并收走了她的魔杖以后便示意她跟上。

而辛巴德的待遇就不太好了，他被守卫拨去了一身衣服，只有一块麻布遮蔽下身，手上脚上都被戴上了镣铐，身上有不少战斗时留下的伤口。他神色怏怏，沉默不语。

他们跟着玛德露走出了竞技场大门，刚走了出去，焦急等候许久的贾法尔便扑了上来。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贾法尔露出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这个时候的贾法尔倒还真像一个普通的小孩。

“辛、赫尔加——怎么会……”他被守卫拦在了边上，神色焦急。

“他们可是按照契约成为了我的奴隶。商人可不能轻易毁诺……”玛德露勾着辛巴德的脖颈，有意贴近他说道，“对吧？辛巴德。”

“放弃吧，贾法尔……我可是输了啊。”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辛巴德的眼神并不像放弃的样子。

贾法尔顿时就意识到了什么。

“贾法尔，坐船离开这吧，我们都已经是玛德露的人了。”赫尔加也开口了，她特意咬重了船的字音。

看到贾法尔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朝他轻轻笑了一下。

接着，他们被带上了马车，押送去了玛利亚德尔商会。

昏暗的车厢内。

“对不起，辛，我犯了和你一样的错误。”

“是我过于狂妄了，以为有了魔法便无所不能。”她闷闷开口道。

玛德露坐在前面一辆马车上，他们被关在了这个明显是押送奴隶的破旧车厢，除了要顾忌驾车的车夫外，她并不担心他们的对话会被人发现。

“不，我才应该向你道歉。”辛巴德的声音听起来比她还要沉闷，“让你卷进来并且沦为奴隶……如果是我一个人变成这样还好，但这次却把你也给搭上了……对不起。”

黑暗中，她听到了辛巴德的拳头闷闷砸入墙上的声音。

“不，这并不是你的错。”是的，她做的这些都不关辛的事，是她选择接受玛德露的挑战，也是她选择了和辛一样的道路，“别把别人的错误归咎到你身上。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出于我的意愿。”

“好吧，如果你非要这么安慰我……那你，为什么要答应玛德露的挑战呢？”

这个问题赫尔加一直没给出明确的回答，即使在被众人指责的时候，她也没说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不像她为人的莽撞之举。

辛巴德心底其实非常困惑。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她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想这么做，我想和你一起，就是出于这样简单的理由而已。”

现在那个梦境已经实现了一半，她不希望另一半也会实现。

她不想再看到辛在被戴上镣铐后露出的那种表情了。

辛巴德沉默了，脑中一直回放着她刚刚那句话。

「我想和你一起，就是出于这样简单的理由而已。」

如果能把这方车厢里的黑暗驱散，那定然可以看到，某个不可一世的少年，脸上居然流露出了少见的局促。

……

……

……

玛德露一进商会便粗暴地把他们分开了。

她被关在一个封闭逼仄的水牢内，而辛不知去向。

这间暗房阴冷又潮湿，刚没至足腕的水更是寒冷得刺骨，她刚一动脚，比水还冰冷的铁镣铐刺得她

脚腕发疼。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温度正在渐渐流失。

她抱膝蜷缩在牢房一角，努力不让残存的热量散去。

——太冷了。

为什么会这么冷……

她觉得自己视线被水汽洇得渐渐模糊了，这无形的水汽连带着封锁了她其他感官，只剩下僵硬的身躯与麻木的寒冷。

可恶，玛德露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她的心底生出了几分对罪魁祸首的怨怼。

她恍惚抬眼看去，高高的墙体尽头嵌着一扇天窗，像是施舍垂怜般，有阳光从外面洒落进来。即使那微薄的日光囿于窗框的剪影里，但这不妨碍她油然生出了一种“想站在太阳底下照着暖洋洋的阳光”的迫切冲动。她转眼看向那扇紧闭的大铁门，心中的渴望逐渐攀升——

为什么还不开门？

为什么？

为什么！

快开门啊！

快开门啊……

……

有什么东西从她头顶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压得她头昏脑胀，不能喘息。

这种来自寒冷的折磨令她仿若跌入了无尽的深渊，而自己在不断地下坠、上沉。

在她意识渐渐流失之际，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停留在了她冻得发红的指尖。

她抬起眼，看到了一只小小的金色飞鸟，它在这片昏暗中熠熠发光。

“鲁……夫？”

像是听到了她的呼唤，那只鲁夫亲昵地飞到她的颊间轻点了一下，接着，飞进了她的眉心。

她只觉得脸上有一阵热意划过，还来不及反应时，体内的魔力像是被什么点燃一般涌动起来。

这时她才恍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只翩跹的精灵搅翻了她原本平静无波的魔力之海。

而她已然从这片混沌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