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非暝知道她的脾性，这时候听到“古栈”两个字，原本应该会跳出来摘得比谁都干净。但是莫璃槿只是埋头站着，连缘由背景都不去追究，也不知道是真的觉得置身事外清者自清，还是怕牵扯出更多不能预料的事情。

对于莫璃槿的身份，北非暝都是隐约猜测、不甚了解，此刻看到她的反应，又想到先时萧显邺私下派人送过来的书信，心中却一点点冷寂下来。

“陛下只要肯让我带阡雪离开，我是不会对陛下出手的。”离洛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目的，语气温柔得几乎全不像一个已经屠店又紧追不舍的刺客。

莫璃槿听到“阡雪”这个称呼的时候已经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了。纵然眼前这个人音容相貌再像故人又能如何，他到底只是这里的一个陌生人罢了。她可以震惊，却没必要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浪费自己的伤感和同情。

冷静下来的莫璃槿脑子也就随之开始正常运转了。

和亲遣嫁的人选身份低的可以是宫女、身份高的也有真正的公主，最寻常的还是皇亲宗室女子——身份相对高贵，皇帝也不心疼。

但是无论如何，像古栈将栈阡雪这位皇后所生的嫡公主嫁出去的，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尤其是在后宫还有数个后妃所出的公主的情况下。这绝不可能是偶然，必然是有朝中势力在背后运作的结果。

莫璃槿早就想过这个可能，只是因为她人都在北苍了，再考虑从前的事情就显得没有必要。但是如果古栈还是有人在继续插手她现在的生活的话，那么里面的含义就很值得深思了。

她这个人生性偏好相信阴谋诡谲的故事，如果一个故事过分的浪漫感人，尤其是发生在这样多国博弈错综复杂的舞台上，她的第一个反应可不会是这个故事有多么出淤泥而不染的可贵，只会觉得镀在表面的越是美好，底下的真相往往就越是虚伪可怖。

说起来她其实不愿意把这样一副温文良善皮囊下的灵魂想象得这样不堪，但是目前的现实看来，似乎也只有这一种合理的解释。

可是北非暝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犹如惊雷，直接将她惊在原地。

“可以。你带她走，现在就离开。”

别说莫璃槿惊着了，连离洛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完全没考虑过北非暝会这么痛快地答应下来这种可能，就算仅仅为了北苍的颜面也不至于如此，更何况离洛已经收到消息说如今两人关系已经非比寻常。

话说回来，北非暝同意得这么直接爽快，反而让离洛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离洛淡然笑着，心中却在仔细盘算着北非暝这番话的可信度。这场暗杀至此都是他预料中最好的那种情况，如今形势悬殊，也不排除北非暝自己识时务撇下莫璃槿的可能。

莫璃槿本不觉得北非暝说出这番话是出于真心，可是想到自己之前反常的举动一定是被北非暝看见了，心里面就有点没底了，刚伸出去的手也丧气地垂了下来。

北非暝没有再像从前一样安慰她，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打量着她像一道无解的谜题，冰冷沉重得没有丝毫感情：“你到底是谁，栈阡雪？”

“我……”莫璃槿苦涩地笑着，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原来你也一直是这样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