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脸上神情却一点不显不舒服的样子,反而是见了心上人才会有的温柔笑意。
邵一也停下脚步。
“是您的爱人吗?”
老人终于看到他们似的抬头,他笑了,像个偷到糖的小孩儿。
“是啊,我的爱人。”
“不过只有我和他知道,我们是彼此的爱人。”
“没法明媒正娶,也没法见拜高堂,我们俩啊,是偷偷在夜深人静时候喝的交杯酒。”
可转而,老人的笑容慢慢淡去了。
“他太没用了,没熬过冬天的寒风啊,”老人叹了口气,“那风刮得真猛,把他吹不见了,再也找不着。”
就是老年人聊天能手邵一,也不知该如何接这话。
说什么都太过徒劳了。
老人拿过旁边的酒瓶咪了口,“就是这个味,就是忘不掉啊。”
黎洋就算是个情感白痴也感受到老人身上的悲伤了。
他看了一眼沉默的邵一,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就自己干巴巴开口:“您和您爱人一定很幸福吧。”
老人像是笑了,又像是在叹。
“幸福啊,偷偷摸摸的幸福着,怕被人知道,不敢让人知道。”老人闭上眼睛,似乎陷入了回忆,脸上神情似喜似悲。
“……可两个男人,在那种时候,又哪来多少幸福能说呢。”
离开的路上,邵一和黎洋都没说话。
黎洋一直在想老人说的那些话。
难怪啊……
不能明媒正娶,也不能见拜高堂……原来竟是这样的原因。
他们离开前老人的最后一句话仿佛还在耳边。
“能生在这个时候,是多么好的福气……一定要珍惜啊。”
黎洋不知道老人究竟看出了什么,才会说这样一番话。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今天这个日子,于老人而言是特别的,怀念故人时,他们正巧遇上了,老人只是有感而发。
可他心跳得还是很快。
他自己都没理清楚的思绪,好像又更乱了一点。
邵一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不过现在回去也还来得及。
黎洋看着毛蛋,不知该怎么下手。
黎洋蹲下来和毛蛋脸对脸地说:“要不自己把身上弄干净?”
毛蛋甩着尾巴,歪了歪狗头,像是很疑惑。
黎洋深吸一口气,伸手。
他捏住一个小刺球,拔了一下,那当然是没拔动。
毛蛋还被拽得踉跄了一下,颇委屈地看了黎洋一眼
黎洋按住狗头,“不许动。”
他拔了两个,抬头看了看戏的邵一一眼,“大哥,帮下
忙?”
邵一笑了笑,也蹲下来,给毛蛋摘刺球。
摘了十来分钟才算是摘干净,但还有弄不掉的泥,那也没办法,只能回去再洗了。黎洋简直被这只小破狗弄得没脾气。
他们上了公路,黎洋才想起来一件事。
逆着风不好喊话,邵一开得又很快,黎洋就扯邵一的袖子。
邵一以为他有什么事,猛的刹车。
黎洋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前一撞,下意识搂住了前面的人。
他脸磕在了头盔上,疼得龇了龇牙。
直到被夹在中间的毛蛋不舒服地嗷了一声。
黎洋这才反应过来他现在这姿势有多……那啥。
邵一顿了顿,扭头问:“怎么了?”
黎洋松开手,扶了扶头盔,摇头,“你不是没油了吗?”
邵一叹气,“来的路上有个加油站没看见?”
“……哦。”
黎洋重新拽住邵一的衣角,“那你继续开。”
日。
居然有个加油站?
搞得他好像很故意一样。
……可是刚刚抱上去,他好像摸到了腹肌?
邵一的身材好像也很好啊……啊!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自我冷静的黎洋吹着呼呼冷风,默背元素周期表。
还有叶老师写在黑板上那道奥赛题,那个题干怎么说来着?
他心中那个现在还不甚明晰的答案,和很多未竟的话一起,被十一月的夜风吹散,留在了更遥远的夜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