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蚱蜢(1/2)

于秋凉小时候曾经到农田里捉过蚱蜢,小孩子天生调皮捣蛋,就喜欢逮一些奇奇怪怪的虫子,装到空荡荡的塑料瓶里。那时候他们会在瓶盖或者瓶身上拿针扎出几个细小的孔洞,以防瓶内的虫子被闷死,而现在看着被装在饮料瓶里的女鬼,于秋凉觉得她也好像一只人形的蚱蜢。

这感觉着实诡异,人就是人,不可能和蚱蜢相同。但有些人,他们和蚱蜢一样都算是害虫。于秋凉把脸凑近了去看那只女鬼,犹豫着敲了敲瓶盖,转头问余夏生:“要不要在瓶子上戳个孔给她透透气?万一闷死了咋办?”

“你要是给她留个孔,她立马从里面钻出来跑了。”余夏生抽了口烟,把塑料瓶子拿走放到了窗台上。于秋凉一想,好像的确不用给这女鬼留什么透气孔,毕竟她是只鬼,不需要呼吸。

余夏生背对着于秋凉,拿起他放在窗台上的一根针,迅速刺破了自己的手指。鲜红的血滴渗出,滴在了瓶盖上,一道柔和的光闪过,血滴竟然被瓶盖吸了进去。细碎的声响从后面传来,余夏生回头一看,但见于秋凉又躺回了床上,睁着两只大眼脉脉含情地望着天花板。这孩子又在想事情了,余夏生心里如是说。他把装着女鬼的瓶子推得更远一些,随后拉上了窗帘。

于秋凉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终于知道了学姐故事里的女主角是谁,那个杀人犯现在就在瓶子里,被放置在他家的窗台上。他忽然有点好奇这只女鬼还没做鬼的时候到底是怎样杀的人,他隐约觉得是和那瓶十几年前的药有关系。药能杀人也能救人,只看它们被如何运用,于秋凉想到女鬼身上大团大团的黑气,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不管生了什么病,于秋凉从来都不吃药,如此看来,这竟然也算是一种保命的方式。既然他不吃药,就算别人在他的药里做手脚,也无法对他造成伤害,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不让别人接触自己的东西,多少还是比较安全的。

于秋凉翻了个身,随手抓过床头柜上摆着的那瓶药,打开一看,没有异状。也对,这是余夏生给他拿过来的东西,要是有问题就坏了。

正这样想着,外面客厅的灯突然黑了。于秋凉被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以为是女鬼突然逃逸,然而从客厅那边走过来的却是余夏生。于秋凉拍了拍胸口,下意识地去看窗台,但余夏生拉上了窗帘,窗台上的一切事物都被遮挡住,一点影子也看不见。

“你把她放外头去。”于秋凉说,“她是个女鬼,你让她在这儿看着咱们睡觉?”

“隔着一层窗帘,她能看到个啥?”余夏生把外套挂起来,没有给女鬼挪窝的意思。

于秋凉刚刚本就是在没话找话,见余夏生懒得折腾,就闭了嘴不再多说。他忽然感到有点儿冷,这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沾了女鬼的阴气。于秋凉整了整睡衣的帽子,慢慢地将自己蜷成一个球。睡衣帽子上顶着的两只兔耳朵垂下来,遮住了他的脑袋,这让他猛一看好像是只睡着了的大兔子。

余夏生越看他脑袋上那俩耳朵就觉得有意思,好像小孩子们都喜欢这种猎奇的打扮。前几天他给于秋凉收拾衣柜,还发现了另外两套睡衣——一只长了尾巴的小恐龙,还有一条肥肥大大的咸鱼。

窗帘忽然动了动,出现一个微小的弧度。余夏生警告般看了那边一眼,关了卧室的灯。于秋凉又冷又困,没合上眼多久就已经睡着了,是以余夏生关了灯,他也无知无觉。他嘴里小声嘟囔了句什么,把脑袋往枕头里埋得更深,余夏生以为他在喊自己,附耳过去听,这才听见他说:“不写数学,反人类的东西,垃圾高中数学。”

做了梦都要惦记着不写数学?这小子怕不是和数学有血海深仇。余夏生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讨厌一个学科,讨厌到连做梦都不忘记咒骂。他想

起那天在楼道里看到的被于秋凉抛弃的数学书,觉得它们有些可怜。

于秋凉这天晚上的梦可真精彩,他把一整晚分成了三部分,做了三个能够无缝衔接的梦。起初他在梦里参加考试,望着数学两眼发晕,于是他和往常一样,草草蒙了几道选择题就趴下睡觉。这时候监考老师突然把他叫醒,质问他为什么不写数学,他正和老师顶嘴,斥责高中数学为无用的废物,却眼睁睁地看着监考老师在他面前从人类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蚱蜢。

这景象极具冲击力,于秋凉怔怔地坐在座位上,过了半天才想起来大叫。可当他发出声音的时候,他惊悚地发现自己也变成了一只蚱蜢。他茫然环顾四周,发现教室变作了农田,四面八方坐着的同学全是大大小小的蚱蜢。他心里蓦地冒出一个标题:《变形记》。

还没来得及等到恐慌把他吞没,四周的环境突然又发生了变化。他又不做蚱蜢了,整个身体都变回了人类的模样,只是他在半空中飘浮着,像个真正的鬼魂那般到处游荡。

他站在十几年前的旧街道上,眼前是一栋灰色的小楼。他仰头看六楼的窗台,那里尚且干干净净,没有生出大片大片的苔藓。他看到一个穿着破旧校服的女孩拿着一个药瓶,她在楼下打转,过了约莫十分钟,才下定决心一般走了上去。

于秋凉跟在她后面,随她走过破旧但整洁的楼梯,那时候楼道里还没有堆积如山的杂物,更没有惹人生厌的灰尘。居住在这里的人们虽然贫穷,却仍然喜爱洁净,他们活得很平凡,但绝不卑微,绝不自我厌弃,这是他们身为人的尊严。于秋凉在楼道里四处冲撞,发现这里没有安装摄像头。不被监控的地方,发生怎样可怕的事,都很难被捕捉到,当年的杀人凶手,可能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地对别人痛下杀手。

药片在瓶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热水倒进纸杯,水雾遮住女孩的面庞。于秋凉坐在大屁股电视机上,两条腿一晃一晃地看那女孩接下来如何动作。命案即将在他眼前发生,他的内心却没有任何触动,因为他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到,什么忙都帮不上,在这场旧梦中,他不过是一位旁观者。

“阿姨,这是顾嘉托我带的药。”女孩的声音很低,很轻,假如单看她的外表,那谁也看不出她拥有一颗阴暗的心。于秋凉还是不知道这瓶药是什么,药瓶上写着的是保健品,但直觉告诉他里面的东西被换过。

坐在矮桌另一边的中年女人喜出望外,她从女孩手里接过那瓶药,在对方的注视之下把药瓶拧开。于秋凉凑近了些,想看清楚瓶子里装的东西,眼前却骤然一暗。当四面八方再亮起来的时候,他看到屋内门窗紧闭,女人在床上静静地躺着,而那送药来的女孩不知所踪。

门窗都关着,外面的风吹不进来,里面的气体也散不出去。于秋凉站在空旷静寂的客厅正中央,头一次觉得安静是如此可怕。他试探着伸手去推躺在床上的女人,妄图把她唤醒,但他刚刚碰到女人的手臂,整个房间就突然消失了。

他站在楼顶,看着顾嘉翻越栏杆,马尾辫在栏杆外一闪而过,转眼就消失了。他有些惧怕,蹲在地上抱住了头。他不知道这诡异的梦什么时候才能散去,他只知道自己不敢再往下看了。

然而操控梦境的那位硬是要他继续看下去,他在梦中无法闭眼。于是他看到顾嘉手中抓着一个女孩,女孩身上还穿着洗到发白的旧衣服。顾嘉推开窗,把手一松,那个被她提起来的人就掉了下去。刺耳的叫声吓得于秋凉浑身发颤,他恐惧地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学姐。重物坠地的声响清晰地传进耳朵里,顾嘉一直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门开了又合,合了又开,陌生的人来了又走了,于秋凉站在原地,很是茫然。

“你可以再等一等的。”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于秋凉一回头,竟看到了余夏生。

老鬼的打扮和现在不同。这也就是说,这个余夏生,同样是十多年前的。

他不是在对于秋凉说话,他看着的是坐在客厅里的顾嘉。顾嘉张了张嘴,于秋凉没听清她说什么,因为这场梦走到了尽头,闹铃把他叫醒了。

“……学姐。”于秋凉睁开眼,看到顾嘉坐在床尾,拿着一部手机正在打游戏。

顾嘉比余夏生接地气多了。

“电影好看吗?”顾嘉冲他一呲牙,于秋凉惴惴不安地揪紧了头上的两只兔子耳朵。

他还以为这一切都是窗台上那只女鬼在捣乱,没想到作弄他的竟然是顾嘉。他揪着那只兔耳朵揉了半天,老大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下来。学姐不用去上课,他还得上课呢。今天又是灰色的星期四,他讨厌星期四讨厌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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